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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定姚这次是真被惊了一跳,一般各屋厢房尽头都是搁置杂物的地方,甚少有人前来。这突然蹿出来两个影子,莫不是丫头们要取什么陈年之物?现下夜色更重,周围安静无人,其余厢房都黑乎乎的,里面的人又不说话,鬼鬼祟祟,瞧着确实有点怕人!
她打了个寒颤,却听得屋里传来一个压低的女声急急问:“现在朝堂的形式如何了?太子究竟能不能成事?王爷他可捎带了什么嘱咐过来?”
霍定姚睁大了眼,这女声压得再低,也透露出一丝吊嗓子般的尖细,她顿时就听了出来,这分明就是苦寻不遍的王氏。
霍定姚本要出声,咋一听见王氏提到“朝堂”“太子”,立刻警惕万分,连忙把声音吞了回去,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蹲到了墙根儿下,紧贴了窗柩侧耳细听。这王氏一向自诩为太子的姑妈,该不会也想在结亲的事儿上插上一脚吧?!
屋子里传来一个像是婆子的声音,压低声道:“事关重大,三奶奶可把人都打发开了?”
王氏哎哟一声,骂道:“我好不容易捎信让家里人安排,你这个老贼混才能混在送东西的人中进来。前头忙得脚不沾地,姨娘们都在帮手,我若不是说着要回来安排这些礼,别房的还指不定要怎么编排我。再说晚膳过后就要让你们离开,你就不要在这里扯东拉西的!”
那婆子赔笑,道:“夫人别恼,我也知道霍府规矩多,进来一趟不容易,私下来往密切了还给夫人惹闲。只是我走之前老爷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瞧仔细了才说。若是走漏了半天风声,只怕要不好!”
王氏就是不耐烦,这个婆子是王府的家生子,非常忠心,但是在她看来,未免有些托大。于是不高兴道:“整个霍府的人都在前厅,哪里有人会来瑞玉轩?就是这瑞玉轩的下人,也被调走了大半,剩下的两三个看门的,我早打发着去厨房,又吩咐了人全留在东厅。这里又是最尽头,我们一路过来,你倒是看见了有谁在?”
话虽这样说,那婆子还是不放心,似乎想走到门边查看。
霍定姚却是吓得心口直跳,她左右瞧了瞧,这里是西尽头,目光所及之处,还真没地方藏人。
王氏却不悦道:“我都说没人了,偏就你多心。都再三跟你说了,你还要疑神疑鬼。万一过会儿真有人来了,倒真是如了你的愿?!若不是看在你是王府的老人,而这里是霍府,早就罚你出去自个儿养老了!”
这婆子再担心,也不敢再拿大,何况这一路过来,莫说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她不再拿乔,连忙开口道:“老爷让我传话给夫人,现在朝堂上风声很紧。皇帝不知道为何大发雷霆,竟然责罚了太子。还好是在内堂,原因并未传到前朝上。只是听说支持太子的太宰大人被气得拂袖而去,回到府邸后突发恶疾昏厥,宫里连夜急派了数名御医过去,太宰大人是七十的高龄,怕是会不好……”
婆子说着,顿了一下,哽咽道,“若就这样去了,右仆射、少傅少保也会转求它路,太子他,只怕难以独撑下去啊。”
王氏一下就呆住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上个月还好好的,皇太后病中醒来,皇帝龙颜大悦,夸赞太子温良恭孝。怎么形势突然间就急转直下?”
那婆子气愤道:“就是这‘温良恭孝’害苦了太子!原本太子常年在皇太后跟前侍疾,虽然敦厚,但是皇帝也着实看重他宅心仁厚这一点,也常道‘国之昌盛,在于民之优渥,不在于酷刑厉法’。太子尊师重道,爱护手足在宫中也是得了朝堂之上一干老臣的拥护。这一点,其他皇子是万万不及的。”
霍定姚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为什么太子如此懦弱还有势力支持。狡兔死,走狗烹,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在位的封疆大臣,自然不愿新君忘恩负义,登基之后拿他们开刀。
婆子继续道:“老爷去太宰府上探了。御医施了针药,太宰大人有过短暂的清醒,便将事儿告知了老爷。原来太子不知道犯了什么糊涂——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年轻气盛,被皇帝一夸便晕了头——许是想趁胜追击,太子他,他,他竟然上上书房向皇帝为他的亲叔叔们求情,请求皇上念在事情已过多年,叔叔们在禁闭中也得了反省,望皇上同样念在手足情分上,将六亲王、八亲王、九亲王放出来与家人团聚,安享晚年!”
王氏彻底惊住了。在外偷听的霍定姚也一同晕了。她早知道太子性子软懦无能,却不知道这太子竟然愚蠢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