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繁大方雍容,态度诚恳。家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又因为母亲方才待客的无礼,自己反倒腼腆不好意思起来。虽然没瞧过季洋一眼,却拜托房东老板娘找一次性水杯给那三人倒水看座。
季繁和司机倒还好,季洋十分尴尬,一直游目乱瞧,只敢用余光去瞟家颖。
家颖身上衣服破旧俗气,明显是中老年女人的旧衣服。她这副模样跟在学校时的清丽样子比起来,实在惨不忍睹。她自己好像也有所察觉,但她尽量克制自己的窘迫不让别人发现。
张家租的是两室一厅,可房间之间没隔断门,客厅里除了破桌子烂凳子,就只剩下各种杂物,墙角甚至堆积着如山的空矿泉水瓶。这家徒四壁的屋子,恐怕连季洋家的车库都比不上。
整个屋里唯一的亮点就是脏乱的墙壁上贴着的奖状,满墙奖状中央挂着一张照片。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穿着中年女人的旧衣服捧着奖杯被老师和同学簇拥着、格格不入地站在人群里。明明是领奖,可却像被受罚,可那神情姿势看着格外可怜。就像现在,明明被押来道歉是他,明明这是她家,可她却一副逼得没处容身却仍旧强撑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
季繁也注意到了,她浑然不觉,尽量大方自然。一边问伤势,一边把自己带来的补品礼物以及自己在商场给她挑的几身衣服送上。还给她封了个红包,谎称张震山给的。家颖不肯收,好像竭力想做到不卑不亢,可明显还是慌乱了。她这副模样,季洋都有点不忍心待下去了。
季繁莫名有一种压迫侵略她的感觉,这女孩让她心里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疼惜。她也不再和她退让,干脆留下东西,带人走了。家颖一个伤员也追她不上。
家颖第二天去学校上课了,拄着拐杖,换回了校服。
一大早季洋就发现了自己位置旁坐着的人。瞧见她的瞬间,他有些小雀跃。可是回了课桌,却谁也不说话。
反而是班主任发现家颖后过来找他们聊了几句,只是让他们和解,嘱咐季洋生活上多多帮助行动不便的她。初始季洋还有点兴奋,可瞧家颖那勉强克制的平静,瞬间低落了下来,他知道张家颖并不高兴。老师虽然让季洋帮助她,可家颖日常行动绝不妨碍到季洋,当然,也没多瞧过他一眼。
季洋有些怏怏的,可也找不到打破冷漠的契机,只好容忍她继续沉默下去。
中午课间,传达室广播通知季洋去领取物品,说是他家人给他送的东西。季洋一头雾水去了,却发现传达室里搁着昨日母亲给家颖送的所有东西。那么大一堆,也不知道她拄着拐杖怎么弄来的。
季洋把东西搬回寝室,没好意思再送还给她,心里越来越不得劲,总觉得自己仿佛欠着张家颖。
张家颖在伤好之前都需要拄拐制动。季洋曾经留意过,她拄着拐杖从教室到食堂,加上上楼下楼,大概要走半个小时;吃完饭回到教室又要半个小时,每次结束“跋涉”都是一身大汗。
开餐时,经常是季洋他们吃完,阿姨撤桌子消毒拖地时才瞧见她艰难地拄着拐杖出现在餐厅门口。等同学们午睡起床回宿舍,又碰见她一个人拄着拐杖在教学楼楼梯上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偶尔遇见个同学,便立住一旁让开路。有时候不小心被拐杖别住,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险险抓住楼梯栏杆勉强挂住半个身子,但上课时她整个大拇指指甲盖都是淤青。
不管有多难,她总是一个人,好些同学犹犹豫豫上前帮忙,她都谢绝了,甚至连王洪薇都不愿意拖累。
她话不多,但倔强克制。
一周后,家颖请假去医院复查,隔了一天却没有如期返回学校。
季洋瞧着身旁那空了两天的位置心里很不得劲,就好像心里空了一块似的。
晚上,“畜生”拉一帮同学翻墙出去酒吧玩,田文栋死活把近来情绪低落的季洋拽了出去。
几人正在吧台喝酒,忽然田文栋指着不远处一个身着超短裙的艳妆女子道:“瞧,那是不是张家颖?”
季洋抬头的瞬间,那女人已转身离开。
田文栋不死心,“畜生”那群同学本就唯恐天下不乱,也忙跟上去。
一伙人寻过来,刚出楼道张家颖已被赵辰广扯住,争执之下家颖滚下楼梯,歪在地上好像又起不来身。田文栋追下去,盯着她那身廉价的“性感紧身裙”,满脸的浓妆,喷满发胶的盘发不可思议道:“我靠,张家颖,你在这里陪酒?”
学校本就严令禁止女学生出入娱乐场所,若是让学校知道她穿成这样在这里“陪酒”,绝对会被开除的。听见这话,张家颖面孔倏地苍白下来,扶着墙壁忍着剧痛试图逃跑。
季洋听见张家颖的名字忙分开众人挤出去,瞧她模样大吃一惊,凑上去拦住她:“你真的在这里陪酒?会被学校开除的!”
张家颖嘴唇哆嗦,她仓皇地爬起来。可是动作不太顺利,季洋下意识想帮她,可家颖误会他要来挡自己,连滚带爬跌跌撞撞扶着墙壁,逃出了门。
第二天张家颖又没去上课。
第三天也没来。
一直过了一周。
季洋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来学校,有些着急。又想着她那天陪酒的事和她家的情况,难道她真的不打算上学了吗?还是那天她又把自己摔伤了?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主动找人打听她的境况,只是对她的事,忍不住格外留心。他游戏也不玩,篮球也不打,也不跟女同学们调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瞧着身旁空空的座位。
季洋望着望着,好奇在她课桌翻了翻,那人抽屉整整齐齐。不多时他发现了一本硬皮笔记本。本子封面精美,页码处设了道小锁。这种本子当时在学生中间很流行,女生们都爱在里头写日记。只有男生知道,那道锁根本构不成保险,随便一根铁丝甚至一个小发卡,轻轻一拨,便能打开。
季洋在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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