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武陵春背起黎辰,又叫枸杞跟紧,最后深深看了青玉案一眼,仿佛要将千万次的祝福,凭着最后一次的眼神寄送于她,“一切小心。”
想不到,在生命的最后陪伴着自己的,竟然是视为死敌的青玉案。
宣情嘲笑着自己的悲哀,她放开白骨幡,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如玉的洁白慢慢被黑气侵占,时间,真的不多了。越是明白这一点,心中就越是眷恋那再也不能回去的家乡。鲛人姐妹们合唱镇魂调的声音如梦幻般不绝于耳,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手心,凝结成了紫色的珍珠。
“你留下来做什么。”宣情冷言对青玉案道,“你明知道,现在的我,根本打不过你,也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
青玉案不说话,只是轻轻一跃上了墙头,默默坐在宣情身旁。这般亲近的举动惹得宣情十分厌恶,她却连挪开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咬牙忍受着身旁那束抹不去的光芒,将自己残破的身心柔柔照耀。
“你……是有事要问我吧?”宣情本来不想理会青玉案这奇怪的举动,但是她心中千回百转,反正马上就要死掉,身边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毕竟是个真正放在心上的敌手,有她在旁边注视着她死去,或许也不错。
“什么?”青玉案不明所以。仿佛,她只是想单纯得陪她坐着而已。
“我跟你说的那些,关于你的身世……你心里,就没一点波澜?”
青玉案淡淡一笑。她从凶神恶煞的情敌口中得知,自己是玉兔妖,是武陵春同母异父的妹妹,是将大家卷入这场招魂游戏的罪魁祸首,她心中怎可能没有波澜。
武陵春赶到之后,询问她是否受伤,试探她是否从宣情那里知道了什么,她既没有质问武陵春为何对她隐瞒真相,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震惊绝望之色,而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悄悄将这一页揭了过去。
“为什么?”虽然青玉案的做法跟宣情没有关系,但是她很想知道答案。
青玉案不语。她的手不自觉得放在随身携带的针线囊上,微笑便是迎接朝阳时该有的灿烂。宣情心中疑惑着。青玉案到底怎么想的?
“其实,我一直都在怨。被师门视为妖类,逐出门墙之时,我怨他们冤枉于我,不顾同门之情;来到扬州之后,我将世人拒之千里,世人亦容不下我,我怨自己命运多舛,漂泊无依。好像这世上,亲情,友情,爱情,前途,通通都失去了,再没有能令我快乐的东西。”
青玉案说着,嘴角上扬,眼泪却无声得滑下泪来。一天一夜了,她一直都忍着,终于可以哭出来了。
“但是遇到他……遇到他们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是他们让我相信,这世上可以有一群人,不介意你的身份,不在意你的孤傲,无条件得对你好。自从和他们在一起之后,我就再也不怨了。”
青玉案说着,抬手去擦流到下颌的泪。她不知道宣情能否听懂她的话。她转脸对宣情道:“很早以前,我就觉得孤临和小春有些不对劲,他们好像在瞒着我什么,我却无从知晓。我终于知道,原来他们一直在隐瞒我的身世。或许我该感激你,让我知道真相。”
感激?宣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下来青玉案说的话,更加让她难以置信。
“原来,我真的是妖……师兄将我赶出门派确是有缘由的。玉虚宫向来不齿妖类,他身为一派之主,做出那般决定可谓明智之举。而我竟然是小春的妹妹,我……我……”
青玉案的泪滴滴落到熏香的针线囊上。此时囊中放的自然不是针线,而是武陵春送她的蝴蝶花草杯。回想起那天下着雨,武陵春和她同坐亭中,共品香茗,武陵春讲着他母亲过去的故事,面上快乐而酸楚的表情让她不知所措。那个时候,青玉案还一片茫然,而武陵春早已知道,她就是他的妹妹了吧。
武陵春送她蝴蝶花草杯,也许早已是对她的一种承认。承认血脉之亲,两人心中各有挣扎。但在本以为举目无亲的世界中,寻得了唯一的至亲,两人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小春一直都对我那么好。他隐瞒真相,只是怕伤害我。她怕我因为妖的血脉而自卑,怕我因为父母过去的仇怨而疏远于他……也许,有些事情不说出来也好,我们心照不宣就好。在我心里,早已将他当做至死都不能分割的亲人了。”
青玉案眺望着东天的那一抹红光。天就要亮了,新的一天就要开始。她转脸望着宣情。可惜,这可能是她人生中看到的最后一个日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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