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便笔直得倒地,“噼里啪啦”摔成了一堆木片铁片。
还当真是个劣质品。用这种货色来招待老朋友太不地道了——也是跟武陵春学的么?
怎么回事,这年头女人跟女人的交情也靠不住了。
“啪啪啪。”落袄鼓了三下掌,才见一个人影慢慢从楼梯上踱下。话梅,与她之前的身份袁三三比较,样貌平庸了许多,性子慵懒散漫了许多,玩机关的水平最好是见长许多,不然落袄该失望了。
“没想到真的是你。烟花落袄,一体双灵。落袄是仇人,烟花却是朋友。主人下令,叫我们不杀你。”
话梅面露凄楚。这惋惜的表情,到底是在可惜什么?
“哎呦哎呦,不管遇到什么事,听了什么话都和盘托出,你嘴上没把门的,看来是落在娘胎里了。”
落袄笑着眯了眼,眼角下的几粒晶莹碎珠光若生波:“怎么样,老久不见,我可是变漂亮了?”
蝉声切切。静默片刻,话梅竟是打量过她后才缓缓开口:“是变漂亮了。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心伤越重,妆容化得越浓。你瞧瞧你现在这张脸,简直是要浓得化不开了。看来你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这次轮到落袄沉默。难怪这张嘴会招来杀身之祸,杀她还是轻的,她该死。
“呵呵,你话虽比从前少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呢,还是一如既往地爽快。”
都说女人口是心非。原来女人对女人同样如此。落袄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不过……
话梅完全走下了楼梯。与乌梅的紧身杀手服不同,话梅穿的只是日常大丫鬟的服饰。淡赭色的交领襦裙,浑身不再有多余饰物,只发髻上一支银凤发簪关泽流溢,引人注目。
银凤簪流行于苗疆施洞,与乌梅所佩的凿花银栉一样同是南疆饰物,武陵春所赐。与乌梅爱惜有加奉若珍宝不同,她头上的银凤簪倒是可以看出佩饰之外的特殊用途。
落袄含笑观察着银凤簪,其形态正是一只口衔瓜米吊穗的脊宇鸟,双翅上用银丝支起一对蝴蝶。能把如此精巧细致的东西做成机关……话梅还真是有一套。
放马过来吧。落袄的目光离开银凤簪,马上直接射入话梅的双眼。这是挑衅。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厅堂大门展开,窗户也开着。穿堂风一过,撩动着话梅手里的手绢。她捏着手绢垂手立着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叱咤风云的偃师啊。
真失望。落袄已经失去兴趣,失去耐心了。
“不干什么。我为什么会这样做,南歌子最清楚。”
落袄秀眉微皱,杀气美得尽态极妍。那个病弱的天才,真是威胁错了人呢。
他是那样说的。只要她将应太平拱手相让,他便不告诉晏离兮她的秘密。
结果呢,后来怎样?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跑到黛花山,将他所有的猜测都对晏离兮和盘托出!
她怎么会相信南歌子呢?他是敌人,而且是个男人!
所以,她是来复仇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不过不用你来回答——”落袄款步上前,玉雕般的食指自话梅眼角滑下脸颊,又将她的下颌轻轻勾起,“现在在我面前的,究竟是当年的苍云偃师袁三三呢,还是——出自她手的机关人而已?”
她说要靠自己判断,但想要明了此事,并不比刚才对付乌梅容易。
首先,话梅并没有中毒,那就说明她是无生命体。那么她是不是机关人?如果是的话,她之前那句“机关人都具有真实的生命”又怎么解释?
落袄不想浪费时间跟木片磁铁较劲。她只对杀人有兴趣。
话梅下颌忽然一抬,挣脱了落袄的手。落袄只觉眼前银光刺眼,视野中便只剩两只飞袭而来的银蝶,再无别物!
她是要直接破她的观武么?
落袄的红裙再次翻飞欲焚,她如剪寒秋的双眼却眨都不眨一下,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银蝶之光钻心穿肠的剧痛。
“我的机关与你的毒一样,没有到不了的地方!”话梅冷眼看着银蝶火花般燃烧在落袄眸中。对不起,落袄,你的观武,我破定了。
虽然她们曾经一见如故,把酒言欢。醉后弹歌,共骂这或目光短浅,或随波逐流的世人,虽然只是数面之缘,但在茫茫人海中,能遇见一个和自己一样特立独行,不管世人眼光,致力于心中所求的人,这种宿命般的相知相遇对于人生的意义,远非时间长短可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