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不见阳光。
到底是天没放晴呢,还是她的眼睛看不见已经绽放的日光倾城?
这是她坐牢的第三年。
枪伤,故意伤人罪,鉴于受害人伤势严重,被判七年有期徒刑。这就是她爱了十年惨淡时光的最戏剧性的礼物。
七年生不如死的牢狱之灾。
监狱里的黑暗,纵使早已耳闻,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等她真正面临的时候,那种阴暗和扭曲根本不是她事先可以想象得到的。
来探望的除了父母再无他人。
说来可笑,在不断的被这里的大姐头欺负凌辱之后,她竟然开始想念一个人。音弥。
当初她用语言作为利刃不断将杀死的音弥,她用了十年时间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的音弥,她费尽心机能上海一分就努力伤害一分的音弥。
她一定是疯了,竟然开始想念音弥,想念和她在医院,一同会诊一同做手术一同吃午餐的情形。
比想念傅凌止的时间还多。
她一定是病了。
她有固定的精神科医生,每周给她诊断一次,这两个时间的会诊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她可以离开那些恶心的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女人们,她可以独自呆在一间办公室,幸运的话还可以喝上一杯热咖啡。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很温柔,从她的眼睛里她看不到歧视。刚开始她很抗拒,不愿多说,医生也不勉强,慢慢地从枯坐两个小时到能说上几句话,到现在,她肯让医生给她进行深度催眠,医生说她进步很大。
医生也说,她病得很严重。
不属于神经性范畴内的精神疾病,大部分与心理因素有关。医生说她混淆记忆,比且具有一定程度的幻想心理,会改造记忆的本身,从而根据自己心中的意念,把事实扭曲成她自己想要的样子。
有时候她自己也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更多的时候,她宁愿对自己擅自扭曲的事实深信不疑。
比如十多年前,她站在傅凌止面前表白,内容她到现在还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可是她扭曲了一个事实。
傅凌止的回答。
傅凌止当时是皱着眉头的,他说,谢谢,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会让你和你的家人过得安稳幸福,可我爱小醉,这点是不会变的。
她笑,那爱上音弥又算怎么回事儿?后来者居上,音弥比她出现的更晚,他都可以爱上,为什么就是不能爱自己?
她对音弥说,小年的死是她和傅凌止同心协力造成的。
可其实,是她故意漏掉器官衰竭的信息,故意在手术中把小年已经溃烂坏死的器官都取出来,让他处于腹部中空的状态,加速他的死亡。
这一切,傅凌止并不知情。
现在,在监狱里待了三年,她适应这里面能适应的不能适应的一切,没人敢再动她。生活是安静而缺失自由的。
她每天都写信,写了整整一年,写一封撕一封,收信人大多是一个名字,音弥,偶尔的也会有傅凌止,甚至还有易醉墨,对于傅凌止的执着,她清楚,正在萎缩,纵然心里再不情愿再不想放下,医生告诉她那不是爱,所以她要学着放下,如果还想好好过完她的下半生的话。
有时候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时常出现音弥来看她的情形,她怀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手上牵着六七岁的小女娃,站在她面前冲她温和的笑。
然后她就被惊醒。自嘲,倪泪瞳,还是算了吧。若她真那样地真来了,你不一定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