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中的道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看似到了尽头,老三却是总能找出一条路来。
只是三人渐行渐远,突厥兵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没有了声息。
水灵初始还是感觉到好奇好玩,可走了良久这才骇然,山腹极其的幽深,直似无穷无尽,黑暗中透着神秘。若非前面还有两人,她绝对不敢孤身一人行走其间。望着眼前的那个红色披风,水灵睁大了眼睛,只怕披风突然消失,幸好萧布衣走的也不急劲,让她跟起来并不吃力。
老三似有天生认路的本能,曲曲折折的走,极为耐心,再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水灵手脚都有些酸软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呜咽的声音……水灵一把抓住了前方的红披风,大声道:“有鬼哭!”
她声音在山腹中激荡,惨厉无比。萧布衣止住了脚步,扭头看了水灵一眼,见到她脸上满是惶恐,皱眉道:“你真是自讨苦吃。”
水灵听到人声,见到萧布衣的双眸灼灼,一时间又忘记了害怕,可抓住红披风的手总没有松开,大声道:“我喜欢自讨苦吃,又怎么了?”
萧布衣见到她脸上满是倔强,摇摇头,“你是草原的塔格,可汗的女儿,这草原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偏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舒舒服服的在毡帐中休息,和我游荡在这暗无天曰的山洞,别人若是知道,多半以为你有病。”
他说话的功夫,还是前行,水灵紧紧的抓住他红色的披风,心下稍安,默默的听着,突然幽幽叹息声,“你们中原不是有个庄子,说什么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的苦恼……”
她说到这里,沉默下来,萧布衣微愕,暗想这个水灵倒是心思缜密,已经发现自己不是突厥人!她说什么子非鱼,其实并非庄子所说,而是庄子和惠子的一段辩论。当初庄子和惠子游在濠梁的时候,庄子望着水中的鱼说,这鱼游来游去,多么快乐。惠子当时就反驳了一句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当然庄子后面又说了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之乐。这段典故萧布衣也知道,不过听听就算,无法去深想其中的寓意,可突然听到一个草原的塔格如此感慨,难免错愕。
他知道大隋虽是将倒,可却是中华文明中极为璀璨的一刻。一直以来被世上各国敬仰,草原当然也不例外,水灵的父亲、爷爷都是深受华夏文化的浸染,她知道这些中原的典故倒也不足为奇。
二人又是前行了一段路程,水灵才发现原来山腹中有条暗河,淙淙流淌。如今山外虽是天寒,可山腹中的暗河竟还是蒸蒸的冒着热气,实乃大自然的造化之功,方才呜咽的声音,却是流水之声在山洞中回荡形成。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水灵惊惧渐去,可拉着披风的手却不松开。
萧布衣任由她拉着,又行了一段路程,前方突然有光亮照入,老三已经沉声道:“老大,出来了。”
三人再行不远,见到阳光点点的射到洞内,空气中竟有了暖意,萧布衣喃喃道:“出太阳了。”
“废话。”水灵嘀咕了一句,放开萧布衣,冲到了洞口,张开了双臂,大声道:“出太阳了!”
虽然是相同的一句话,可两个人的含意却是很有不同,说出来的心情也是大不一样。
“废话。”萧布衣想笑,可见到阳光下的那个可人,拖个长长的影子,纤弱又有些孤单,暗自摇头。
出口也是在山腰处,正对着初升的太阳,白雪皑皑,金光万道,有了阳光,一切变的生机勃勃。
老三望了一眼水灵,皱眉道:“老大,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见可敦还要走多远?”萧布衣低声道。
“那还有一段路程,”老三伸手向北指去,“大约要数十里后,才能到仆骨的地盘,可敦最近一直都是留在仆骨,这里算是她最牢固的地盘。可这个女子呢?怎么处理?”
萧布衣摇头道:“让她走。”
“我只怕她不想走。”老三苦笑道:“她好像赖上了你,当初在营帐的时候,她好像就为了婚事和可汗闹僵,看起来可汗想要拿她当筹码来拉拢契骨,而这个水灵的倔强远远超乎很多人的想像……我看她一半是被你劫持,更大的可能却是因为想要借这个机会逃婚,所以突厥兵来找反倒要逃。”
萧布衣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劫持来的塔格,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苦恼,“先下山再说。”
二人下山,水灵一直跟在二人的身后,不即不离,半是好奇,半是无处可去,看起来可怜兮兮。就算是老三望见,虽不怜香惜玉,却也是摇头,低声道:“老大,我看她很可怜。”
“她有病。”萧布衣回了一句。
老三笑笑,“你多半也觉得她可怜,不然也不会任由她跟着。想要甩掉她还不简单,我们快走几步也就好了。”
萧布衣非但没有快走,反倒停下了脚步。老三不免惴惴,讪讪道:“老大,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就好。”
萧布衣压低了声音道:“老三,那面有哭声!”
老三微愕,转瞬也听到若有如无的哭声传来,飘飘渺渺,甚为凄惨。
这次和山腹中的水声不同,却是真真切切的哭声,悲痛欲绝的遮掩不住。
水灵显然也是听到,赶快过来站到了萧布衣的身后,有些胆怯。她虽是塔格,又是聪颖,可平时多被人前呼后拥,突然到了茫茫并无人迹的地方,难免畏惧。
“这次真的有哭声,一阵风……怎么办?”
萧布衣向有哭声的地方望过去,发现那面有片林子,林子中有几间木构的屋子并排而立。
屋顶是皑皑白雪,阳光点点,泛着白光,本来温馨的景象,可哭声不绝于耳,四野多少显得悲切凄凉。
“去看看。”萧布衣低声道,老三并不反对,和他并肩前行。水灵虽然好奇,心中却总觉得将有不幸的事情发生,本不想前去,可见到二人走远,又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野狼嚎叫之声,跟着大叫一声,蹦蹦跳跳的跟在二人的身后。
三人踩着松软的白雪,咯吱作响,给雪地凭添了几分活气,却终于来到了木屋之前。
水灵突然尖叫了一声,陡然前冲,一把拉住了萧布衣的胳膊,惶恐十分。
萧布衣心中凛然,手按刀柄,沉声道:“何事?”
水灵战战兢兢的指着房屋的一角道:“老鼠,好大的一只老鼠……刚才从那里跑了过去……”
萧布衣轻叹一声,嘟囔道:“奶奶的,我还以为是老虎。”
女人就是女人,一只老鼠也能把她吓的魂飞魄散,萧布衣暗自摇头,目光一转,却又见到几只老鼠跑来跑去。老鼠也不怕人,个头和小猫仿佛,瞪着绿油油的眼睛望着三人,转瞬消失不见。
水灵已经喊不出来,只知道抓住萧布衣的手臂,若不是还有点羞涩,多半早就爬到他的身上。
萧布衣皱眉道:“老三,这老鼠好像有点古怪,天寒地冻,怎么会冒出这么多老鼠来?”
老三抬头望了天空一眼,“或许天气暖和些,这老鼠也想出来晒太阳吧。”
他想要笑笑,可总觉得四周满是诡异的气氛,笑容有些僵硬。
哭声更近,宛如就在耳边,萧布衣镇静了心神,缓步向哭声的来源走过去,到了一间木屋前,不等推门进去,已经惊呆在了那里,倒吸了口凉气。
从窗口望过去,只见到屋内地上躺着七八个人,看似已经气绝,一个老妇人痛哭流涕的跪在那里,方才的哭声正是她传出。
萧布衣当然见过死人,比这更多的死人他也看过,可他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死的这么诡异的人。
七人都是毫不例外的浑身红肿,血迹透出,有几人脸上现出紫黑之色,死状看起来惨烈无比,虽是阳光照耀之下,却让人一眼望见,浑身冒出寒意。
水灵本是躲在萧布衣身后,见到萧布衣还是镇定自若,这才露出脑袋,偷偷的向前望了眼,只是一望之下,浑身都要僵硬,阳光普照之下,却是遍体生寒,已然动弹不得。
萧布衣勉强扭过头去,望向老三,疑惑道:“老三……”
他话音未落,突然住了口,只见到老三脸上惊恐扭曲,惨厉之意比死人更甚!萧布衣饶是胆气甚豪,见到老三这样的汉子也是如此畏惧,不由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他这么一说话的功夫,屋中的老妇人好像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缓缓的扭过头来。老妇人头发花白,容颜苍老,衣衫倒还整洁,可是她的一张脸也现紫黑之意,眼角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乍一看,有如厉鬼般。
水灵见到地上尸体的怪异本来就是心中惊惧,再见到老妇人的诡异之处,不由得大叫一声,再也抓不牢萧布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转身就跑。
她奔跑甚急,一不留心的踩在雪中烂木之上,翻身栽倒,突然见到一只黑色的老鼠从眼前窜过,豆子般的眼睛中闪着绿幽幽的光芒,大叫一声后,径直晕了过去。
萧布衣倒还镇静,见到老妇人一家死的如此之惨,老妇人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忍住心中的震骇,才要推门去询问详情,老三嗄声道:“老……大……不能推门……是厉鬼……索命!”
他声音极其怪异,脸上肌肉不住的扭曲,看起来若不是萧布衣在此,又对萧布衣尊敬非常,早就和水灵一样扭头就跑。
萧布衣沉声问,“什么厉鬼索命?”
老三的眼中又露出惊骇的表情,直勾勾的望着窗口的方向,萧布衣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冰凉,调息凝神望过去,屋中的老妇人已经缓缓的倒在地上,鼻子嘴角连同眼角都是流出了鲜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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