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领军作战那是远远不如李靖,可若是论人际交往,实在比李靖强了太多。
每个人都有他专长的一面,只要能够充分发挥,专注一点,也就不用艳羡别人,萧布衣最少是这么个想法。
李靖很多事情都很清楚,可是很多事情他不会去做,如果为了前途必须敷衍,李靖一定会选择沉默,如果为了钱财必须敷衍,李靖宁可不要钱财。
萧布衣其实很佩服像李靖这样的人,他也很羡慕虬髯客的无拘无束,可这不妨碍他为了钱财和前途去敷衍。
佩服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外一回事,这就是萧布衣的原则。
所以在送走了慕容罗喉后,萧布衣还是很满意自己敷衍的成果。
满满一桌子的珠宝,放着诱人的光芒,就算是白天看起来,也是绚丽的难以形容。
“二哥,你有钱花不完的时候吗?”萧布衣问。
李靖不看珠宝,只是望着厅外蔚蓝的天,“我只感觉到现在将军府的铜臭几乎要把老天给污浊了。”
李靖说的时候,嘴角浮出微笑,他应该是和萧布衣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可好在幸运的是,他们又都是一类人,那就是都能坚持自己的原则,懂得尊重对方的选择。
望着萧布衣手中的珠宝,看到他清明的眼神,李靖就知道,萧布衣看起来贪财,却是比谁都要大方,能挣钱当然也要会花才好。
萧布衣拿起了一串明珠项链,啧啧有声,“想不到太原城的一个偏将都是如此富有,随手送出的礼都是如此奢阔。”
“因为他以为能用这些珠宝换来十倍以上的报酬。”李靖提醒道:“太原留守这个空位肥的流油,如果能够坐得上的话,今天的这些珠宝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我想说一句,你并不能掌控这个位置,如果他坐不上这个位置的话,你在太原城走路的时候就要小心些。”
“我如果不收的话,他会感激我吗?”萧布衣笑问道。
李靖怔了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布衣解释道:“慕容罗喉送上了这些珠宝,并没有明说用意。他可能是为了留守的位置,也可能不过是想讨好我。我要是不收,他定然以为我是看不起他,回去可能睡不好觉,吃不好饭。我虽然不能掌控太原留守的位置,可眼下收下珠宝,毕竟能让他安心一些,这样做也是莫大的功德。”
见到李靖望着自己,萧布衣不解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很对。”李靖笑了起来,“我也见过无耻的贪官,可像你这么无耻黑心的贪官真的少见。”
萧布衣叹息一口气,“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李靖听他吟诗,补充了句,“不过像你这么有点歪才的贪官也不多见。”
萧布衣却是将手上的珍珠项链递给了李靖,“二哥,我知道你不贪财,不过这项链倒也好看,嫂子多半喜欢。”
李靖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既然如此,我是恭敬不如从命。我要是不收下,只怕某些人回去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也算是功德无量。”
二人相视一笑,厅外的方无悔急匆匆的赶过来,“萧大人,太原副留守高君雅请求拜见。这些东西,要不要先收起来?”
萧布衣摆手道:“不用,有比较才有竞争,我十分想看看高副留守带来了什么好礼。”
**高君雅进来的时候,笑容满面,对于桌子上的珠宝视而不见,只是寒暄道:“萧将军来到太原多时,我今曰才来拜访,实在是失礼。”
萧布衣见到高君雅两手空空,笑着向桌面的珠宝望了眼,“好像的确有点失礼。”
他一语双关,高君雅果然闻弦琴知雅意,伸手掀开衣襟,竟然解下了随身佩戴的腰刀,“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下官在太原一向清贫,不像慕容将军。唯有以佩戴的宝刀相赠,还请萧大人笑纳。”
萧布衣叹息道:“这刀既然高大人所爱,君子岂能夺人之美?”
感觉到高君雅一点都不高雅,随便解了把佩刀送过来,萧布衣倒是多少有些失望。
贪官的名声都落下来,要是捞不到实惠,那也是件让人感觉到失败的事情。
高君雅摇头道:“大人此言差矣,君子诚仁所好,我知道以大人之威,又如何会把这些寻常的珠宝放到眼中,这把刀落在我手上实在有些辱没,萧大人不妨一观。”
萧布衣见到高君雅极为自信,倒是多少有了点兴趣,可他现在对于什么宝刀宝剑的兴趣已经大不如前。
当初可敦赐予的宝剑也算是好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得到宝剑的时候,他也用的较多。可他渐渐也明白,再锋锐的宝剑在疆场也是所用有限,千军万马之中,万槊千矛戳过来,一柄再锐利的刀剑又有何用?
萧布衣还是伸手接过佩刀,见到刀鞘寻常,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寒酸,心中哑然,暗想这个高君雅绝非一把好刀鞘都买不起的人,他这样做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走和慕容罗喉不同的道路,以清贫正直示人,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以刀鞘的寒酸衬托宝刀的蒙尘。
‘呛啷’声响,萧布衣拔刀出鞘,腰刀只是拔出一般,就有森冷的青光透出,颇有寒意。
李靖本来一旁静观萧布衣的敲诈,见到长刀出鞘,光芒有异,目光一闪,有了讶然。
萧布衣将长刀完全抽出,只见到长刀寒光闪烁流离,映人脸青,刀身上花纹细致,乍一看如流水般连绵不绝,只是刀身并非常用腰刀那种弧线,而是曲中带直,尺度比起常用的腰刀要长些。
“好刀。”萧布衣赞了声,随手挥了过去。高君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萧布衣随手一挥,长刀光芒闪耀,周遭都是笼于他长刀之下,刀是好刀,招是好招,这个萧大人信手一刀挥出,竟然让人心惊胆寒。
‘嚓’的一声轻响,桌面上一只茶碗已经被劈成两半,整整齐齐,毫无豁缺,萧布衣收刀又是轻叹,“果然是好刀。”
他方才只是信手挥刀,并没有凝劲,却没有想到刀刃切到碗口,如锥入泥,轻而易举。
要茶碗碎裂不难,可要茶碗裂成两半,茬口光洁,那绝非简单利刃能做到的事情。
高君雅脸上露出喜意,奉承道:“刀好也好豪杰使用才妙,此刀也就在大人之手才不算辱没,要是我来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萧布衣收刀入鞘,又是‘呛’的一声响,方才的光芒刹那间敛去,只剩下记忆中寒气动人心魄。
见到萧布衣目露赞赏,高君雅觉得自己走出了一招妙棋,却没有想到萧布衣又把佩刀送了回来,含笑道:“此刀锋锐实属罕见,高大人还请收回。”
高君雅哑口无言,才要再说什么,李靖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把刀接了过去。
萧布衣回首望向李靖,多少有些不解,刀虽然是好刀,他也的确想要收下来,可是未免猴急,按照他的意思,总要推让两下才好。
李靖抽刀在手,不试刀锋的锋锐,却是观察刀身上的花纹,用手轻轻抚摸,目光中露出沉吟之意。
高君雅虽是刀的主人,也不明白李靖的意思,萧布衣更是有些茫然,“二哥,你难道见过这把刀吗?”
萧布衣是随口一问,高君雅却是脸色微变,李靖虽是沉吟,却是留意到高君雅表情的变化,微微意动,突然问,“高大人,这刀真的是你的?”
高君雅脸色有些不自然,“李大人此言何意?”
李靖微笑道:“我觉得刀鞘颇为破旧,要是高大人的佩刀,多少有些不配。”
高君雅叹息道:“我素来清贫,太原城都是知道,倒觉得刀鞘能用就好,也就没有想到换个新的。”
李靖用手抚摸着刀柄上的金线,微笑道:“那这金线也是价值不菲,难道的高大人隔几曰就换一次吗?”
萧布衣目光望向宝刀,也是皱起了眉头。
他方才只注意到宝刀的锋锐,觉得刀柄金线倒也好看,也没有多想,听到李靖询问宝刀的来源,这才觉得疑惑重重。
高君雅强笑道:“其实这刀虽是好刀,刀身却是不合尺寸,我想既然要献给萧大人,自然要弄的好看些才好。只是为佩刀换了金丝线后,才发现满城找不到合适的刀鞘,我给萧大人送礼心切,倒也顾不了许多。”
萧布衣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拿过宝刀,随手带在身上,看起来颇为满意,“二哥,刀鞘旧一些无妨,你怎么还挑起送礼的来了?”
见到李靖不答,萧布衣过去亲热的拍拍高君雅的肩头,“高大人,这把刀我是颇为喜爱,只是事先要和你说明,太原留守一职,也是不能由我做主,可若是有机会,为高大人向圣上美言几句,那是绝无问题。”
高君雅大喜,“如此有劳萧大人。”
**送走了高君雅后,萧布衣先让方无悔闭上将军府门,暂不见客,这才问道:“二哥,这刀有什么名堂?”
李靖又抽出宝刀,半晌才道:“花纹古刃并不多见,和炼器名匠般,都是可遇不可求。这把刀若说比起干将莫邪来说,还是差上一些,却也是罕见的利刃,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刀应该是綦毋怀文传人所炼。”
“綦毋怀文是谁?”萧布衣一头雾水。
“綦毋怀文本是前朝赫赫有名的炼器大师,”李靖沉吟道:“花纹刃铸造之术极为复杂艰难,又因为制造者对技艺向来秘而不宣,自古以来也是只有少数人能有幸被传授这种炼器之法,綦毋怀文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炼器方法极为高明,青出于蓝,可弟子却少。古代出名的刀剑通常都是用百炼法制成,可这样的一把刀炼制出来,造价极为高昂,只有大富大贵之人才能用到。再加上百炼法也有缺点,那就是造出的刀剑虽是锋利无比,可费时费力,难以大规模炼制,而且容易折断,使用之人都是小心翼翼,反倒失去了炼制使用的本意。可綦毋怀文炼器却是刚柔兼备,经久耐用,若是推而广之,不言而喻,当是轰动中原的事情。”
萧布衣这才明白,“你怀疑这刀是高君雅抢来的,想要找出此刀的来源?”
李靖点头,“三弟说的一点不错,此刀蒙尘之处不是落在高君雅之手,而是炼器之人不为世人所知,若是我们能找出炼器之人,当有大用。”
**四海酒楼算不上太原城最豪华的酒楼,可是三教九流来的众多,应该算是大众化的酒楼。乡野走卒也能挑着挑子上这里点几个小菜,喝上一壶酒,而且绝对不会惹人白眼。
黄昏才近的时候,四海酒楼大堂上就是叫嚣呼喝声一片,太原城围困才解不久,百姓心中的恐惧尽情的释放,又见到旁人都是喜乐如常,都觉得这战事也是微不足道。今曰有酒,今曰要醉,一人拿着酒壶,抬脚踩到椅子上,正说的唾沫横飞。
“你们没有见过萧将军,我可见到了。你说我说大话?那你可不明白真相,当初萧将军只有数千之兵,可贼兵足有十数万,萧将军虽然万夫莫敌,可毕竟不是铁打的人。他眉头一动,计上心来,这才想到招募兵士入伍,共解太原之围,在下不才,恰逢招募,这才有幸见到萧将军。”
此人颇有口才,几句话说的头头是道,前因后果交代的清清楚楚,众人唏嘘一片,都是问,“那萧将军长的什么样,你可见得?”
那人灌了口酒,不屑道:“我既然跟随在萧将军身边,怎么不会见到,萧将军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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