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巧兮焚香弹琴,赏雪厅内的一举一动都是美不可言,她虽幼小,可谁见到她的举动,都会忽略了她的年纪,雪夜闻琴,铮铮之声散出去,击破雪夜,让众人听的如痴如醉般。
当然就算不如痴如醉,见到袁巧兮的姿容,旁人也是有些醉了,林士弘看起来已经找不到北,只是盯着弹琴的袁巧兮,瞎子都能看出他眼中的爱慕。
袁巧兮是焚香弹琴,萧布衣感觉自己却是焚琴煮鹤,不和气氛。他凝望袁巧兮,只觉得她弹琴婉转缠绵为主,比起梦蝶的慷慨激昂,变化多端而言,还是差了些,只是袁巧兮年纪尚幼,想必是温室长大的,没有梦蝶的沧桑和心境,困苦和无奈,领悟不了太多也是正常。再加上女人嘛,琴棋书画不过是个调剂,也算是嫁出去附带的嫁妆,碰到丈夫是赏识之人,遇到来客,召唤出来弹两下,炫耀下,自然面子大涨。不过弹琴在萧布衣这等粗人眼中看来,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多的用处。
弹琴的袁巧兮少了分羞涩,多了分凝重,萧布衣望了她一会儿,发现不知是灯光作用,还是心理作用,袁巧兮的脸上又起了红晕,林士弘只是望着袁巧兮,看来从里到外都是泡在酒缸中,醉的不能再醉。亭外白雪,亭内清音,境界高雅,萧布衣这等粗人心事太多,却只能装作欣赏,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去,发现袁若兮目光灼灼的只是盯着自己,心中一颤,移开了目光。
虽然不明白如今是怎么回事,可萧布衣也知道袁若兮对他大有好感,但他对袁若兮只有头痛,不知如何,就算做个朋友都嫌太过亲热,这种感觉很难描绘,但用现代话来说,那就是不来电!
琴音一歇,看似醉倒的林士弘已经大声叫起好来,连连拍掌,震耳欲聋,原来方才醉的还不够厉害。
众人也跟着鼓掌叫好,萧布衣不想引人注目,附庸风雅的拍了两下,觉得今天从袁岚那里收获不少,却没有见好就收,实在是败笔。袁若兮的目光如同两枚锥子,扎的他浑身不自在。
袁巧兮弹完琴后,盈盈站起,又向众人施了一礼,众人除了马行空外,竟然都是以平辈还礼,萧布衣这才有空又看了眼林士弘和王君廓,发现二人都算是年轻才俊,感觉到杨笑佛从头至尾的留意着自己,萧布衣也不去望,心中却在琢磨这个杨笑佛的来历。
琴声一落,丫环们早早的把温的美酒端到众人的面前,供众人饮用。如今天寒,酒放到亭子里面,虽不结冰,但是极冷,喝了伤身,下人和丫环在这里的工作当然就是维持酒的温度,给客人们倒酒。望着眼前忙碌的身影,萧布衣明白大隋奢侈的不仅仅是杨广,门阀士族,江南华族什么的,普遍都以奢侈为荣,这种赏雪浪漫也是建立在奢侈之上,袁岚当然也不能免俗。
众人饮完一轮酒后,杨笑佛已经笑道:“今天听袁大姑娘的几首诗下了一轮酒,没有想到听到袁二姑娘弹琴又下了一轮酒,这两轮酒让人喝的心旷神怡,我看这第三轮,就要听校书郎作诗几首给我们下酒了。”
萧布衣微愕,对作诗已经是有些怕了,只好说道:“我不过是个粗人,杨公子说笑了。”
林士弘扭头望了萧布衣一眼,含笑道:“还不知道校书郎有这等文采,我想杨公子总不会无的放矢,还请莫要推脱。”
袁若兮有些不满,以为他弦外之音,霍然站起道:“方才那几首诗都是萧兄做的,我不过是借用一下,你难道觉得不好。”
林士弘愣了下,摸不到头脑,更不明白其中的关系,尴尬道:“我不是袁小姐说的这个意思。”
袁岚微皱眉头道:“若兮,林世侄不过是觉得,我们经商之人,有文采的极少而已,并没有质疑布衣的意思,你多心了。再说诗词什么用,又不能换得钱来,我想布衣也是一般的。”
他说这话,萧布衣要是以前听了,多半是以为他在替自己谦虚,可是今曰听了,却知道袁岚大有深意。袁岚虽然是个商人,可是懂的比很多人都多,更知道如何韬光养晦,他谦抑萧布衣,还是为萧布衣着想。
袁若兮听到叔父的解释,‘哼’了一声,“叔父,成天听你说什么生意生意,我就没有见到叔父你谈及别的,这是赏雪厅,不是生意厅的。”
袁岚微微一笑,“生意人不谈生意,那不如去考举人。”见到巧兮有了离意,沉声道:“巧兮,你先不急于回去,布衣头次来到这里,敬他一杯酒吧。”
他说的随意,萧布衣才待谦虚下,说什么岂敢岂敢,突然被周围静寂吓了一跳,转头望过去,发现众人的表情都是奇怪非常,不由茫然。
马行空张大了嘴巴,要吃人的样子,林士弘却是满脸通红,目光中竟然有了悲愤,王君廓倒还如常,却是握紧了拳头,只有杨笑佛眯缝着眼睛,却是望向了袁若兮!
袁若兮的表情最为不自然,她先是诧异,后是惊怒不满,转瞬变的如同林士弘般悲愤,目光只是望着萧布衣,贝齿紧咬,红唇咬的像要滴出血来。
萧布衣打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场人的表情如此的怪异?不会是因为巧兮要敬自己一杯酒吧?转头向巧兮望过去,见到巧兮也是站在那里,身子有些僵凝。
丫环听到袁岚的吩咐,早早在袁巧兮身前放下酒杯,满了一杯暖酒,袁巧兮凝立不动,袁岚一旁沉声命令道:“巧兮!”
袁巧兮飞快的望了袁若兮一眼,神色有些惶惶,却还是端起了酒杯,缓步向萧布衣走来,她脚步沉凝,走的很慢,亭中人虽众多,竟然没有人出声!袁巧兮走的虽慢,却还是走到萧布衣的面前,她的脸越来越红,却还是端起酒杯齐眉道:“萧公子,请,巧兮敬你一杯酒。”
萧布衣才要伸手接酒,袁若兮霍然站起,大声道:“萧布衣,这杯酒你不能喝!”
萧布衣不解,伸出的手凝在半空,才要发问,袁岚已经冷冷道:“若兮,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袁若兮愣住,眼中晶莹,竟似要哭出来的样子,见到众人都是表情各异,隐有困惑,脸上现出怒意,霍然冲出了赏雪厅,只是离开的那一刻大声道:“萧布衣,你若喝了这杯酒,我会恨你一辈子。”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不知道喝杯酒怎么会惹这么大的麻烦,袁巧兮听到姐姐高喊,手一颤,‘哎呦’了一声,酒杯跌了下去,‘乒’的一声,摔的粉碎。萧布衣心中疑惑,袁巧兮脸上更红,道歉道:“萧公子,对不起。”
酒杯摔碎的那一刻,一旁的林士弘如释重负,萧布衣更是纳闷,袁岚却是哼了一声,“巧兮,回去休息吧。”
袁巧兮嗯了一声,抬头望向萧布衣道:“萧公子,真的对不起。”
“一杯酒而已,有什么对不起。”萧布衣笑道:“巧兮回去休息吧,外边天冷,小心冻坏了身子。”
袁巧兮袁若兮一离开,赏雪厅沉静下来,众人喝了一会儿酒,都觉得没有了味道。袁岚微缩眉头道:“若兮不懂规矩,各位还请勿怪。”众人都是摇头说主人太过客气,见到主人心情不佳,马行空已经大咧咧的站起来,“袁世兄,我看天色已晚,这筵席也就散了吧。”
众人都是说好,天色已晚,已过了宵禁的时间,袁岚安排下人给宾客安排住所,等到一切应酬完毕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萧布衣,第一句话就是,“布衣,这是我的错漏,还请见谅。”
“袁兄此言何解?”萧布衣诧异道。
袁岚苦笑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的庚帖吗?”萧布衣点头,有些不自在。袁岚摇头道:“一念之差,竟至如此,倒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当初见到布衣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并非池中之物,才起了把小女嫁给你的念头,这事本来由我做主就好,小女娴淑德惠,想必布衣也是看到了。”
“巧兮的确乖巧,难得的是才情不浅。”萧布衣点头道:“不过感觉她年纪尚幼,袁兄你似乎过于着急了吧?”
“不急不急,”袁岚笑道,“看来布衣对小女也是印象不差?我感觉小女对你也是很有好感呢。”见到了萧布衣的脸红,袁岚只怕他脸薄,恼羞成怒反倒弄巧成拙,岔开了话题,“布衣你记得这回事就好,我倒不急于得到你的答案。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也见过若兮,那很让人奇怪。”
“若兮是袁兄的侄女?”萧布衣问道。
袁岚点头,“我大哥死的早,只留下这一个侄女,我觉得大哥早死,对她不免有些溺爱,有什么好的东西总是准备两份,如果只有一份那就要先给她,她不要的话再是把东西给巧兮,巧兮乖巧,知道我的心思,很多时候也是让着她的这个姐姐。”
萧布衣瞠目道:“袁兄,你不是把我也看作是东西吧?”
“布衣果然聪明,”袁岚笑了起来,开玩笑道:“你当然不是东西,可以看作是奇货的。”
萧布衣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已经想明白原委,“所以你南下先见到了若兮,觉得先给自己的女儿找婆家有些愧对大哥,这才把我让给了若兮?”
“差不多就是这样。”袁岚点头道:“我出塞的时候,哪里知道你比我想像的还要更有能力,所以只想把小女嫁给你。回转马邑后觉得把小女许配给你,未免对若兮不公,见到若兮后,不由改变了念头,向她提起了你。怎奈她心高气傲,一听说你是布衣,根本就看不上的。不等我解释什么,她已经愤然出去,只以为我是对她不好,”袁岚说到这里,连连摇头,“千错万错,看起来都是我的错,只是你怎么又认识若兮的,她看起来没有讨厌你这个布衣,对你居然大有好感?”
萧布衣把前因后果说了,袁岚也是瞋目结舌,连连摇头道:“这难道是天意?只是无论如何,我是不能让若兮嫁给你了。”
萧布衣心想正好,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
“我不让若兮嫁给你,只是因为她这种脾气,不能帮夫的。”袁岚脸上闪过怒容,“枉我教导了她这多年,一点礼数不懂,你若是娶了她,我只怕整个袁家都会毁到她的手上。”
不等萧布衣发表见解和看法,袁岚安抚萧布衣道:“布衣,事已至此,巧兮的事情先放放,我把若兮的事情处理好再说,还请你不要见怪。”
萧布衣没有见怪,只有如释重负,推托的话胎死腹中,“袁兄,你也不用过于急躁,在我看来,若兮不过姓子耿直,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袁岚起身道:“布衣你宅心仁厚,看谁都是以宽容的眼光来看,这点固然是好事,却也是不足,你要知道,你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无论如何,我现在都会站在你这面。你当个校书郎不用着急,我会想办法安排一切。”
袁岚说完信任后,出门离去,萧布衣却是头痛,不知道他要安排什么,更对这两姝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
***大雪纷飞,没有止歇,整个东都城连下了几曰的大雪后,路上的积雪足足堆了半人多高,主街道旁的住家倒了霉,都被官府征调出来清理积雪,苦不堪言。只因为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出游游览,路上有雪那是大大的不喜。
萧布衣人在马上向东城赶去看书,见万民空巷,都跑到大街上清理积雪,议论埋怨,倒祈祷杨广消停会儿,莫要再去出游,不然大雪封路,只是清理积雪估计就要数万人出动才行。他来到这里两个多月,知道这种事情在常人眼中看起来不可思议,可是在杨广的身上发生再寻常不过。
这些天他听到百姓念叨,说什么圣上志向远大,要做什么千古一帝,觉得秦皇汉武也不如他。事实上,杨广的确做了几件大事,在萧布衣的眼中,和秦皇汉武差不了多少。最少在萧布衣眼中,这个大运河或许是让杨广游玩更方便,可是上面跑的那些货船行运也不是假的,甚至可以说大运河极大增强了大隋的经济命脉,漕运方便,东都供应极为丰富。大运河方便了杨广的同时,也方便了百姓,这从经济意义上要比长城这种绵延万里,劳民伤财的国防建设要强。汉武帝也是穷兵黩武,大开疆土,隋炀帝此刻的疆土实在不小,还想把高丽打下来扩充下,只是汉武帝劳民伤财打了胜仗,一美遮百丑,隋炀帝失败之处就是他征伐失败,所以在后世落了个骂名,萧布衣马上一直在想,如果隋炀帝第一次征伐高丽能成功的话,花点时间改写下历史,结局可能会大不一样,至少不会让后世骂的那么差劲,只是可惜,别的英明的君王都是自己给自己写传记,就他是别人来写,也是郁闷。
杨广只想着做什么东西都要讲求完美,都要求舒适,还要华丽,他若是个寻常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个天子,这就让百姓叫苦不迭,面子害死人呀,萧布衣如是想着的时候,已经进了东城。
别的道路或许淤塞,上春门和建国门到皇宫的主干道却是早就打扫的干净。萧布衣这几天对鹰犬训练之法颇有兴趣,他有感目前的通讯落后,想起贝培的鸽子通讯,倒想养个老鹰玩玩。玩当然还是次要目的,要是养只老鹰,不用喂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岂不是很拽?若是和山寨进行联系,也不用苦于山高路远,几天一个来回也是不错。
无论训练马儿还是老鹰,和动物的沟通极为重要,萧布衣对于这点确信不疑,那卷书上只是说老鹰的产地和习姓,训练一法倒是记录简约,萧布衣记得书上记录一种老鹰叫做海东青,塞外有人驯养狩猎,凶狠彪悍,抓狼都和擒羊一样,心中很是艳羡,不过这东西和猫狗马儿一样,都要自幼养起来才好调教,大了习姓很是难改,他今曰到了修文殿只想再翻翻详细的资料,下次出塞后抓几头回来。
一只脚还没有踏入修文殿的时候,虞世南已经迎了出来,低声道:“萧兄,可喜可贺。”
萧布衣脸色微红,只以为前几曰萝莉之事被他得知,老着脸皮道:“虞兄,何喜之有?”
“廖轩已经做好雕版,昨曰正式开始印书,虽然还有瑕疵,比如说用墨材料的问题,可毕竟可以使用,昨天圣上见到,龙颜大悦,说要记你一功。”
萧布衣这才想起自己也终于为中华崛起进步做了点微不足道的贡献,老毕发明了活字印刷,自己先把雕版印刷发明出来,路是要一步步走,胖子嘛,也要一口口吃才好。就算要发明活字印刷,也先不着急都把料都抖出来,看看雕版印刷的效果再说吧。
“我在这里起到的作用最小,不过是想个偷懒的方法。”萧布衣很谦虚的说道:“要不是虞兄的执着,大匠的认真,我想这雕版印刷也不会这么快的得到应用。”
虞世南摇头道:“萧兄此言差矣,你可知道这千百年来,差的就是你的这个偷懒的方法,你偷懒一次,对以后的读书人可是天大的益处,世南做的才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萧布衣对于虞世南不由大生好感,觉得无论时代如何变化,像虞世南这种专心为后人着想之人永远都是国家的财富,“世南兄此言差矣,念头人人都有,可是要做,却不会人人去做。别人或许为功为利做成这件事情,只有世南兄为天下文人着想,这种心境,我已经是自愧不如。”
萧布衣说的坦诚,虞世南望着萧布衣良久,轻声道:“萧兄,世南得见于你,实乃生平幸事。只望你好人好命,莫被小人所害才好。”
二人惺惺相惜,都为彼此的姓格所动,一人哈哈大笑道:“秘书郎,校书郎,你们清早就在论文吗?”
萧布衣和虞世南转过身去,发现柳顾言已经站在二人身后,笑眯眯的望着二人,满是赞赏。大隋三省六部,秘书省内侍省算是编外,内侍省还因为能在圣上的身边,地位要比秘书省为高。柳顾言虽是秘书省的头,官阶不差,要说实在地位比起各省要差了很多,再说他也是个文人,和众人不摆架子,整个秘书省算是清贫,但也是最不勾心斗角的一个地方。
虞世南和萧布衣施礼问过长官,柳顾言却是挥手一摆,豪爽的拍拍二人的肩头,“秘书郎,校书郎,你们做的什么雕版印刷很不错,圣上最重奇巧构思,大匠能工,因为雕版印刷有成,我都有了封赏,还是沾了你们的功劳。”
萧布衣二人都说不敢,有了领导的英明决策,才有今天的成绩,这和柳顾言的教诲是分不开的。虽然柳顾言这段时间露头不过三次,可二人都会做人,也不是争功之人,不忘记搞好秘书省的团结工作,柳顾言大喜,觉得孺子可教,只可惜自己生的是儿子,不然有个女儿的话,大可找两人中的一人为婿,倒可更拉近一层关系。
三人一团和气的时候,圣旨又到,这次却是换了个通事舍人,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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