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着各色情绪的复杂表情——
既有‘卧槽,我还没感觉呢,你居然起反应了’的男人间特有的攀比失败的不爽感,又有‘劳资果然魅力惊人,一秒钟化绵阳为豺狼’的自豪感,还有‘唉唉唉,岁月不饶人,果然是老咯老咯,比不起十几岁的少年人哟’的酸溜溜的沧桑感以及……
那些小少年还没捕捉下来的情绪。
那一瞬间之后,神淮的表情立刻变得很自然也很镇定,他慢条斯理地抽回手,拿出块锦帕擦了擦,朝小少年温柔地笑了笑:“这种事情还要师兄教你吗?”
小少年可怜巴巴地看着神淮,尤其是当对方毫不留情地扔下手中锦帕时,他的委屈更是上升到了极点,又不是什么脏东西。
他一把拉过对方的手,气鼓鼓道:“不用师兄教,只是要师兄帮忙而已。”
这时,神淮却忽然站了起来,还拉着小少年也站了起来,他的神色很认真,“后荼应该走远了,此时我们当快速逃离才是。”
“诸般欲'望,可皆尽暂置一旁。”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小少年一眼。
小少年:“……”肿胀而又膨起,摩擦着腿根,更难受了,他哼唧了下,弯腰背起神淮。
只是才一踏出,他又立刻一个拧身钻了回来。
戒指烫了。
神淮眉目一凝,怎么这回对方动作这么慢,还是察觉到他们的踪迹了?
若再耽搁一会儿,时间恐怕就不够了。
小少年把他放了下来,搁自己正前方,顿时也不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怎么办?”
“这里是孔雀族,我知道一条不为人知的路,入口离此地不远,以你的速度,应该能在后荼追上之前进入,进去之后,有一段隔绝神识的壁障,走完那段壁障,也就离后荼远了,只要带着吸音,便不怕被察觉。”
小少年顿时眼睛一亮,“那不是再也不用担心对方的追捕?”
“没错。”神淮点了点头,神色却不见半分轻松。
短暂的激动过后,小少年也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否则对方不会这么晚才告诉他。
果然,很快神淮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想——
“不过,那是条远路,多了一百多万里的路程。”
“……”
这一瞬间,小小琛奇迹般地软了下去。
半晌沉默,小少年思考再三,开口道:“我们再等半个时辰,倘或对方还在附近,就往远路走,我……还可以再跑快一点的。”
说完,他用力点了点脑袋。
神淮笑了,“嗯,就这样。”
小少年忽然觉得不对劲,对方是在引导他做决定……这种培养式的感觉,让他心没有来的慌乱起来。
只是很快又被对方下一句话牵走了心神——
神淮摸了摸下巴,“还有半个时辰啊,那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说着,他目光下移,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对方双腿之间。
小少年脸一撇,“你不是嫌弃吗?”
神淮挑了挑眉,“呦呦呦,这是傲娇起来了吗,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音一落,手就被抓了起来,对方咕咕哝哝的,“算了算了,既然你这么诚心道歉,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忏悔一发了。”说着一副享受又羞赧样地闭上了眼睛。
“噗……”神淮忍不住笑了。
忽然小少年又睁开眼睛,晶光还亮着,眼神却急切地不得了,“神淮你现在这么好的体力要不存着,这样能不能多坚持几天啊?”
神淮挑了挑眉,小鬼果然不错嘛,他心内微暖,面上淡淡道:“无妨。”
等到半个时辰以后,小少年脸蛋红扑扑的,双腿居然还异常有力地背起了神淮,一出绝灵阵,察觉到戒指烫起来了,他飞快地朝之前神淮说过的那个崖壁跑去,不过一息已是到了,接着毫不犹豫地猛地一跳。
那一瞬间,小少年的表情没有半点怀疑和害怕,反而镇定而坚毅,哗哗的风拂过,带起他长发飞扬,神淮觉得这样的小少年真是好看的不可思议。
怎么办呢,居然觉得舍不得了啊。
等到后荼追踪着刚刚一闪而逝的波动来到崖壁口时,却只能发现崖壁之下万丈深渊,神识覆盖、一片汪洋。
他皱了皱眉,退了回去。
而事实上呢,小少年背着神淮落在了一片柔软的花海之上。
姹紫嫣红,这样的词对修真界而言常常代表着俗气,然而这一刻,小少年却发现各色各样的花朵争相开放、各竞艳丽竟是美的这样惊心动魄又纯然无瑕。
几十丈高的花,一朵挨着一朵,一朵下面藏着一朵,是故哪怕从高处坠落的压力也在花的冲击下缓解,尤其是这里还有一个阵法,一环套一环。
大概是为了保护花海吧,自有一个缓冲阵法,又有一个障眼法,这个障眼法很高明,哪怕动用神识也只能被蒙蔽。
“这是黎栩当年为了给雀翎一个惊喜,所建的,只是花未开、人已逝。”
背上响起神淮略带感慨的声音。
小少年回过神来,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一个激灵开始狂奔。
为了给小少年指路,神淮没有再‘睡去’过。
只是沈琛发现对方睡着了他担心,没睡他却更担心。
担心对方挨不到第七天,更担心自己在第七天到不了淮山。
尤其是……对方在上央节时的神采奕奕就像昙花一现一样,又一分一秒地虚弱了下去。
好像彼时悠扬的歌声、戏谑的笑容和坏坏的动作都只是他一场异想天开的梦境一般。
没有空哪怕多说一句话,他就像根被射出去、只知道前冲的箭矢一样,从日升到日落,又从日落到日升。
跑过高山,跑过茂林,跑过飞瀑,跑过长河,跑过飞鸟,跑过日月。
又一次日落,背上的呼吸已是微乎其微。
小少年忽然颓然地停了下来,第七天了,第七天的日落了,这是第七天的日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