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香巴拉之夜
饱食之后,入睡之前,唐敏发现王佑醒了。
王佑的身体极其虚弱,尚不能睁开眼睛。唐敏喂他喝了一水,他摇头表示不需要,要与卓木强话。
卓木强来到他旁边,轻轻道:“你醒了。”
王佑要起身,卓木强忙道:“别动,你还没吃东西呢!虽然一直昏睡不醒,不过你的身体确实已经绝食五天了,我们马上拿食物来。”
王佑摇头道:“不……不用。强巴,我们……我们,还有多久到香巴拉?”
卓木强道:“我们已经在香巴拉了,你躺的地方,就是香巴拉的岩壁。”
“啊!”王佑的喘息急促起来,显是非常用力想起身,惊惶道:“这,这是岩石!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们真的在香巴拉?”
卓木强道:“没错,只是天已经黑了,我们怕你的眼睛受不了光照刺激,所以没灯,你等等!”着,微微调亮一盏头灯,让王佑看清他躺着的营房,以及营房旁边的红色岩石。
王佑指着头的帐篷道:“我想,看看外面……”
卓木强安慰道:“不行,香巴拉的夜晚是黑色的,光或许会引来很多危险。明天早上,明天早上就能看到了。”
王佑道:“我或许坚持不到明天早上了,我现在就想看看。”
卓木强道:“别胡,现在身体的虚弱只是暂时的。还记得玛雅地宫吗?当时你一个人不都挺过来了?明天早上,你就可以亲眼看见香巴拉的全貌了,的确是一个美丽的仙境。”
王佑摇头道:“对不起,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卓木强打断道:“现在什么都不用,你只管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留到精神恢复之后——”
王佑也打断道:“不……一定要,我,我骗了你!强巴。”
“嗯?”
王佑苦笑道:“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定六个月的期限吗?我告诉你好了,我,其实,被医生诊断出,患有颅内多发动脉瘤……”
“什……什么?”卓木强大吃一惊。
王佑笑笑,道:“那是一种被称为颅内炸弹的东西,平时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可随时会因为激动而导致脑动脉破裂,轻则瘫痪为植物人,重则殒命。我现在的情况,发作后四十八时内,死亡率高达98%。”
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道:“我是一个等死的人,而且我的脑动脉还在被蚕食,它们在膨胀。当时医生告诉我,我最多还有六个月。你现在明白了吧?强巴。我想在死前,看一看传中的香巴拉……”
卓木强道:“为什么不留在医院接受手术?你……”
王佑道:“没用,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是多发动脉瘤。医生把CT和核磁都给我看过了,脑子里四分之三的血管管壁变薄,每条动脉分枝处都有一个动脉瘤膨出,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动手术,只能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最后破裂。现在,你能为我打开帐篷,让我看看香巴拉的夜空吗?”
卓木强陷入迟疑。
王佑道:“就算一个临终之人的恳求,也不行吗?”
卓木强道:“好吧!但是我得关灯,或许你会失望。”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卓木强道:“打开了,你听到了吗?是瀑布的声音。”
王佑奇怪道:“真的打开了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我感觉到了,有风,这真的是香巴拉的夜空?怎么一光都没有?”
没有他想象中会出现的任何东西,没有星星,没有月光,没有飞鸟闪烁的眼睛。和地下海世界全然相同,绝对的黑暗。
香巴拉的夜空,竟然是绝对的黑暗!
卓木强长声叹息道:“是啊!香巴拉的夜空,是绝对的黑暗。现在,你还是吃东西比较好。”
王王佑根本没吃任何东西,只喝了水,又陷入了沉睡。
安顿好他,唐敏道:“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我很担心他撑不到明天。”
岳阳道:“难道我们就一办法也没有?”
唐敏道:“用医学上的话,他的状况属于多器官功能衰竭,这是一种不可逆的过程,就像人始终会老去,器官都要渐渐衰竭,最后无法正常工作,死亡。他现在正走向生命的最后。不过,这种晚期患者,通常自己会有备用药。”
“他的维他命丸,先前查验过,是一种具有强烈镇痛功效并极具成瘾性的药物。不过现在找不到了,多半掉在路上了。”吕竞男看了岳阳一眼,道。
唐敏道:“嗯!多发性脑动脉瘤,有可能压迫大脑组织,那种疼痛,据好像大脑直接被电击一般,稍为发作都能引起身体抽搐。我们目前的药物,对这种症状没有什么办法。”
卓木强拍拍大家的肩头道:“睡吧!明天早起来,爬上山岩,一定要让他看看香巴拉的天空。”
第二天,蛇形天空刚刚发白,所有人就开始行动。
倒三角锥岩壁最难攀爬,几乎全靠手指攀附住岩壁的凸出物,根本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不过这对他们不算什么。岳阳只花半个时就完成了先锋攀登,后面的人跟着绳索上去,然后在红岩上用滑轮组做了一个起落架,好将王佑吊上巨人脚。
此时的王佑已气若游丝,惨白的脸色、枯槁的面容、深陷的眼眶,无不宣告着他已为生命耗尽了最后一分精力。
卓木强看着这个男子,他曾有万贯家财,曾叱咤风云。正是这个男人,拼尽生命最后一口气,也要看看香巴拉到底是什么样子。就为了看一眼香巴拉,放下了一切,包括灵魂,包括生命。而他,他和自己是一样的。
“嘿!看到了吗?我们马上拉你上去,再坚持一会儿,你就可以在香巴拉的脚下看到香巴拉的全貌了。”卓木强。
王佑那双凹陷的眼睛在眼窝里转动着,干瘪的嘴唇里露出一排参差的牙,道:“这里的树,好大哦!”
卓木强道:“准备好了吗?他们拉你上去了。”向上挥动手臂,岩上的人开始收起绳子。他在心中祈祷着:“老天,请你再给王佑一些时问,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
看了看七彩云霞浮动的天空,再看看岩下的巨树之林和来时的方向,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也沿着绳子攀爬上去。
卓木强是最后一个爬上巨人脚的。当他上去,平台之上,张立、岳阳等人已去探查前方情况,王佑躺在当中,唐敏和吕竞男守在一旁。见到他,唐敏落寞地瞥来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表示王佑在上吊的过程中就咽了气,已无力回天。肖恩静静地呆在一旁,不知是否在心中表示悼念。
卓木强深吸一口气,一股怨愤立时堵在胸口。他怨愤老天,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分钟也如此吝啬,不肯多给这个执着的人?
仰面朝天,天边飘过淡蓝色的云霞,如少女的轻绸,不知名的飞鸟展翅翱翔,掠过五色的云。脚下,整片原始丛林在香巴拉的天空下绽放出绿色,显得生机勃勃,远方更能看见辽阔的大海,大浪淘沙。头便是几束瀑布,宛若仙女手中的银瓶倾斜,天界的琼浆玉液洒落人间。站在这巨大的红色岩舌上,尽览香巴拉的美丽。一切都如此和谐,如此迷离,除了那具尸体!他轮廓消瘦,他面容狰狞,他是那最渴望看一眼香巴拉的人,却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卓木强心中有火,但不知道该向谁发泄。从踏入冥河开始,一切都不对劲,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根本无法挽留。究竟是为什么?他不由得责怪起自己没用,没当好这个队长。
“嘿!王佑,到了,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这就是香巴拉,你生平最向往的所在!睁开眼睛啊!”他走到王佑的尸体旁,怒吼道。
突如其来的吼声,让唐敏和吕竞男吓了一跳。唐敏不知道卓木强为什么发火,忙制止道:“强巴,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卓木强一把拎起王佑的衣领,大声道:“你用那面镜子,让我许下了六个月的承诺!我已经把你带到香巴拉来了!你给我起来看一看!”
吕竞男淡淡道:“强巴,他在笑。”
卓木强的动作被凝固住。是啊!王佑那嶙峋的面容,竟然带着一丝笑意,他的确在笑。临终前,身在半空中,是看到了香巴拉才满足地闭上眼的吗?
卓木强心中稍感安慰,轻轻松开了王佑的衣领,站起身来,再度凝望这个美丽的地狱,这致命的天堂。
也就在他放下王佑的时候,唐敏忽然叫道:“你们……你们看,他的嘴里!那是什么?”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卓木强定睛一看,王佑张开的嘴里,原本应该是舌头的地方,竟然出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像红色苔藓一样附在舌面。
再仔细一看,那些比头发略粗的红丝,好像还是空心的,更像在舌面长了纠结在一起的血管。因为王佑的死亡,颜色正慢慢消退。
唐敏道:“我昨天没发现这些东西!是……昨天晚上才长出来的!”
、我站立着,我存在
肖恩好奇地将手伸入王佑嘴里,拈起一根红丝,准备扯下来,谁知道这一碰,整团红丝立刻不安地扭动起来,好似活物,准备顺着肖恩的手指刺入肖恩的体内。他吓了一跳,赶紧缩手,指尖已被刺出血来。而那血管状物体也褪尽了颜色,不再动弹。
吕竞男大惑不解道:“这究竟是什么?”
肖恩心中狂跳不已,暗道:“蛊毒!你们这群蠢人,这是蛊毒啊!他怎么会中蛊的?什么时候被种下的?是在加入这个群体之后吗?还是在这之前?”
卓木强还未找到答案,远方又传来呼喊声,“强巴少爷!快来看看!这里!”那边,岳阳和张立又挥舞着手臂喊开了。
卓木强奔走过去,边跑边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岳阳大声道:“这是人工建筑!这真是人工建筑啊!”他指着一座石堆,激动至极。
卓木强一惊,他也没料到,原本只是依稀若似,自己随口一,竟会成真。如果昨天看得真切,恐怕昨晚便会连夜爬上巨人脚。
走到近处,只见那碎石堆如土丘,大若高塔,栉比鳞次,远远铺开,竟似一眼望不到头。整个巨人脚背,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碎石堆。越是靠近,卓木强越是感觉,这就像是一片乱葬岗,可他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
碎石块皆呈红褐色,显然是就地取材,石形千奇百怪,但很重要的一,无数石块表面皆有一层黑色灰垢,明显为火烤留下的痕迹。
还没走到近处,岳阳已经高举着一块碎石,朝向卓木强的方向道:“上面有字!”
卓木强更为惊讶,忙奔过去,询问道:“能认吗?写的什么?”
张立在一旁道:“当然,是古藏文,”接着念道:“我,没有……我有,不存在……这写的什么啊?”
卓木强接过石头,仔细辨认。红色石头上,用刀歪斜地刻着竖写的古藏文,就像中国的古体诗一般,一共四竖行,按照字面意思解,全写着真我无我一类怪异的偈语,让人难以参透,只知道四行排头的字都是一个我字。字迹有些模糊不清,看来被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了。
他喃喃道:“这是什么?”
岳阳道:“每块石头上都有,都是这些内容,完全一样。”
亚拉法师从乱石堆中走出来,含笑道:“是尼玛。”
“尼玛,尼玛堆!”卓木强心头一震,他曾有所怀疑,但是不敢肯定。首先,这里的尼玛堆是红色的,其次,上面的碎石各种形状都有,与常见的扁平尼玛石也完全不同,刻下的字体也和常见的尼玛不一样,倒有些像在地狱之门看到两处尼玛堆。
亚拉法师解释道:“上面刻的是偈文,用现代的话翻译过来,应该这样解释——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
胡杨队长忍不住道:“我思故我在?”
亚拉法师微笑道:“不错,这能是古人质朴的我思故我在的哲学思想,但它更像是一种誓言,表达的是不惧死亡的决心。这些尼玛堆,便是墓碑。”
“墓碑?”卓木强一时无法理解。
亚拉法师道:“没错,与你印象中的尼玛堆不同,是吗?不是白色的,只写有六字大真言的尼玛石……”他叹惋道:“其实,你可知道?藏民的白石崇拜,来自于远古,在六七千年前的石器时代,就使用白色的石头为工具,两千多年前有了文字之后,便已在白色的石头上写下思念的话语,祈求神明的祝福。尼玛石上的六字大真言,则是密教在藏区广为传播后,才形成了今天人们看到的石堆和经墙的。”(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法师接过卓木强手中的尼玛石,神情肃穆道:“这种写有密语的尼玛石,是古人为纪念勇士刻写的墓碑。当勇士们因为战争而死亡,无法辨认尸体,或者根本找不到尸体,活着的人便统计人数,以没有刻写名字的墓碑表示对英灵的悼念。他们深信,勇士的灵魂蕴藏在坚硬的白石核心,因而在白石上镌刻下格言,用以超度亡魂。这每一块石头,都代表了一条性命。”
完,他庄重地将尼玛石放回了尼玛堆,口中念诵经文。
“你怎么知道的?法师。”岳阳好奇问道。
亚拉法师道:“强巴少爷家传的古经中不是记载着吗?先哲们渡过暗无天日的地狱,十中存一,活着的人们相互搀扶着走向圣地的深处,找不到同伴的尸骨,便用血染的尼玛石,刻下生命的格言——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
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四行古文中,隐藏着怎样的慷慨与激昂啊!
卓木强再次放眼望去,那密密麻麻的尼玛堆,成百上千,而每一处尼玛堆,又都是由千百块石头堆成。这里究竟堆积了多少无名烈士碑?
刹那间,矗立在尼玛堆中的人们,感到了自己的渺,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一千年前那幅画卷:为了埋葬黑暗而从地狱冥河中漂流过来的人们,十中存一,活着的相互搀扶,登上了这片高地,放眼一片充满死亡的森林和那埋葬了无数同胞的黑色海洋,还将继续前进,只能将对死者的哀思,寄托在如同被血染红的石块之上,将心中的思念镌刻,堆放。随后,又相互搀扶着,向着漫无边际的黑暗深处前进,前进……
张立道:“哇!那不是死了好多人?”
“不是死在这里的,应该和我们一样。”岳阳遥指大海的方向,张立顿时缄默。
卓木强漫步在如塔林一般的尼玛堆中,心情犹如踏入墓地,凝重、肃穆。
每一块石头,都代表着一条生命,古人拥有的勇气和决心,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在心中默道:“沉睡于地下的先哲们,你们可知?一千年后,又有一群人,踏上了与你们相同的路。”
张立突然道:“既然有尼玛堆,不定这附近就有人居住,我们就快要找到戈巴族人了!”
“不!”岳阳指着最上层的尼玛石,上面的古文已风化剥落。他道:“地下海的洋流,保持着同向的稳定性,将穿越地下海的船只送到临近的地方,一千年前的古人,也是从这里,踏上了他们的香巴拉之旅。别忘了,这些尼玛石可是致密的火山岩,比花岗岩更为坚硬,从它们的风化程度看,大概已经放了一千年了。也就是,那些古人走进森林深处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卓木强在尼玛堆中静默片刻后,低声道:“我们也立一个尼玛堆吧!顺便把王佑葬在这里。”
大家齐动手,打眼埋药,准备炸几块红岩当作原材料。张立一边打眼一边抱怨道:“这些岩石这么硬,古人是怎么取下来的?他们又没有炸药!”
胡杨队长道:“你没看到吗?那些尼玛石有被烧过的痕迹。将岩石烧到很高的温度,然后用冷水一泼,岩石便会自动裂开,这是古人的智慧。”
安好引线,一行人退避到远处。胡杨队长担心道:“响声会不会惊动其他动物?”
肖恩道:“不会,如此巨大的响声,别的生物只会被吓跑。按吧!”
“轰”的一声巨响,红岩被炸裂一个坑口。他们取到不少红色岩石,并将王佑放入坑中,又盖好那些碎石,并选取了其中形状较工整且够大的,为那些葬身在黑暗世界的人另搭一座尼玛堆。
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一样的古文体被刻上了尼玛石,每个人都认真地雕刻着,虽然歪歪斜斜,但绝对一丝不苟。
“战友李庆宏长眠安息于此。”岳阳看见,赵祥刻下了古文之后,又刻了一排字,刻完之后,拿在手里长久地端详,神情戚然。
他忍不住撞了撞赵祥,询问他发什么呆。
赵祥苦笑道:“今天,我们为他们立碑。明天,谁来为我们刻字?”
岳阳拿着尼玛石的手微微一抖。
李庆宏、黎定明、诸严、**、严勇、孟浩然、王佑,七条生命,如今是七块石头,红色的石头。至于塔西法师,亚拉法师并未为他放上红岩,只他们信奉的宗教不同,所以不为塔西法师放尼玛。
众人围成一圈,默默为逝者送行,祈祷他们的灵魂安息,早入西天极乐,早入轮回。
香巴拉的风送来了千里之外的耳语之声,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这是他们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宣言。活着的人相信,同伴会永远与香巴拉相伴。
、迷样雾气
做完这一切,大家又望向了卓木强。
如今,算是站在了香巴拉第一层平台上,这巨人脚的一侧,一直与山根相连,向里走,可直抵瀑布下方,再往内,就是第二层平台下的凹陷处,是黑色的森林,又分左右两侧。如今只在路的入口处,而地图显示,从第一层平台上到第二层平台的唯一通道,在香巴拉偏右侧。
但那密光宝鉴图形的缩微比例实在太大,诸如巨人脚这一类地形特征,在上头根本就找不到,他们有可能在通道右方,也有可能是在左边。如果密光宝鉴的地图比例和地下河系统图比例相当,香巴拉每一层的横向距离便都有好几百公里,万一走错方向,一来一回,可不是着玩的,更何况,天知道那黑森林中,有什么样的生物存在?
在这不辨方向的香巴拉里,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确定队伍目前的位置,必须要赌一把,和命运对赌。岳阳站在卓木强的旁边,恳切道:“强巴少爷,我们现在需要你的手,指明一个方向。”
张立也道:“强巴少爷,你吧!我们跟着你走。”
“你是队长。”
唐敏睁着一双大眼睛,吕竞男也轻轻头。
卓木强缓缓抬起右手,食指由曲伸直,终于伸得笔直,有如钢筋一般遥指远方。其余的人二话不,各自背起沉重的行囊,朝着他指出的方向,大踏步前进。
密林深处,到处是看不见的陷阱,每时每刻都上演着人间蒸发。只有千年不变的风,依旧吹得树林沙沙作响,平静地看着每天发生的一切。
一头约有一米长的蛞蝓般的软体生物,正沿着粗壮的树干慢慢往上爬,“啪”一声,由于自身太过沉重而掉在树底。一只约有五十公斤重的大蜘蛛型动物一见有机可乘,大力扑跳上去,按住软体生物就是两口,如同现代蜘蛛一样,先用腭下毒腺麻痹对手,然后注入消化液,从内部加以消化,接下来,就等着享用美餐了。
但它运气不好,另一只大型生物也看中了这条软体生物。这是一只约有一人高的大螳螂,同样从高处跃下,将那大蜘蛛一刀斩作两段,但还没反应过来,软体生物已腾空而起,巨型螳螂只能瞪着三角头两侧的眼睛,眼睁睁看着猎物被一只体长一米有余的蜻蜓带着飞走。
巨型蜻蜓刚刚飞不远,另一只也有约一米的巨蝗扑空而至,一口气把蜻蜓按在地上,跟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巨型蜻蜓挣扎了两下,很快就不动了。眨眼时间就有二十余只巨蝗叠在一起,争抢美食。
便在此时,地面的草皮泥土一齐松动,一张大网腾空而起,将那些贪吃的蝗虫一网打尽。一人从树梢倒挂着,双脚绞绳,从天而降,正是张立。他哈哈一笑,对树上的人道:“一只没壳蜗牛就引来这么大一群蝗虫,这下不愁吃了。”
岳阳在树梢道:“肖恩大哥过了,是蛞蝓,不是蜗牛。”
张立道:“还不都一样!把我放下去,把网收高些。”
深入丛林已经十五天了,他们正在以吕竞男教会的独特的生存方式,逐渐熟悉、了解这片真正的原始森林。
森林里长满了高达百米的蕨类植物,只有一根主干,没有分枝,到了端,陡然伸展开叶片,像伞一般撑开一片。这些植物的叶子也与常见的树叶不同,主干上辐射出去的其实是一条条茎,无数卵圆形薄片好似鱼鳞般附着其上,便是叶子,每片叶子的卵圆形中心,又有一个梗。其实,那些叶子也就是这些蕨类植物的种子,飘落在地,便会长成一棵巨大的蕨类。
除此之外,密林深处,还生长着一类更古老的原始植物,没有根,没有枝叶,只有茎,远远看上去,和巨型蚯蚓一般,弯曲盘绕在巨型蕨类植物上,绕了一匝又一匝。起初大家还以为是一种动物,吓得不敢从上头荡过去,几番试探下来,才发现是一种植物。巴桑也,不是他见过的缠人植物,那种植物的根茎不会如此粗壮。
至于密林中的动物,大多是体大无脑的原生动物,按各自的本能行事,一旦摸清楚了生活习性,对这群探险者便构不成威胁。
在这十五天内,几乎所见过的动物,都成了他们的盘中餐,而且按照肉质高低,还被分为三六九等。
诸如那条巨型蛞蝓,肉的质感虽然不错,却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大大降低了品级,但它却是密林中其余生物的最爱,特别是那些巨蝗。巨蝗在密林的沼泽边缘群居活动,什么都吃,长相狰狞,但肉质非常可口,特别是一双后腿壳里的肉,感觉和螃蟹肉有些相似。只是这些巨蝗难以捕捉,常常是一群群的活动,范围非常大,能进行低空飞行,搏斗时,甚至可以依靠强有力的后腿直立,差不多有一人高,而那带着尖刺的前腿和硬腭一般的嘴,也能给别的生物造成极大的伤害。
卓木强等人第一次遭遇这些巨蝗的时候,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搏斗,巴桑还负了伤,不过后来就搞清楚了,这些飞虫的最高飞行距离不过十米,几乎和那种叫蜻耵的巨型古蜻蜒一样,于是开始在高处设下陷阱,加以捕捉。
同时,这些人也发现,越往密林深处走,里面的生物便进化得越高级,器官更复杂、更完善,动作也更灵敏,无论抓捕还是躲避,难度都提高了很多。这十五天来,估摸着约从史前四五亿年走到了史前三五亿年左右。当然,没有绝对的界限,只是肖恩称他的感觉如此。
巨蝗头壳坚硬,四肢带刺有力,但腹部极其柔软,困在网里不久,就不再挣扎了。吃过蝗虫,将蝗虫腿部的肉剔出来打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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