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笙和方越棋在米店里做了几天零工,每天闷头扛米袋,把两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累得叫苦连天,也只赚了些微薄工钱,仍旧不够方家几口人的开支。
几个庶子庶女已经跟着各自的姨娘走了,现在能干活的就只有兄弟两人,二人才头一次体会到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心酸。
林五夫妇是林玄英的家仆,月例都从林府里拿,不但不要他们给钱,反而贴补了不少进去。
最后还是方老太太拍板下了决心,他们不能再在京城里居住下去。只是有个院子落脚是远远不够的,京城里物价太贵,光是吃饭都难以解决。最后还是方老太太托林玄英在京郊的的一个小村镇上又找了处院落,又找来上好的马车小心地将方侯爷送了过去,在那小镇上暂居下来,这才勉强能够维持。
买下小院子的钱是方老太太和方夫人拿出了最后的体已,林玄英没有推辞地收下了。即便方府落难,方老太太和侯爷夫妇也不愿意一直靠着别人过活,这是勋贵世家最后的尊严和脸面,林玄英自然不愿亵渎。
也只有这样的长辈,才能教导出方越棋和方越笙这样不染世家恶习的子孙吧。
到了小镇上,衣食住行都简单许多,花费也精减下来,但是依然需要找一条养家的营生。最后还是由林玄英牵线搭桥,找了当地的几家菜农,又出了些本钱,从菜农手上将菜收上来,再由方越棋和方越笙每天运到京城的几家酒楼里卖掉。
酒楼所出的价钱自然更优厚,有林玄英的面子在,对二人又更加照顾一些,方越棋和方越笙两人一来一回地赚些跑商的差价,也算聊以糊口。
只是每一次要给方侯爷治病抓药,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银钱马上又流水般地花了出去。为了方侯爷能尽快养好身体,不留什么后患,一家人都坚持要买最好的药材。因此虽然有了进项,方家的日子过得仍是紧紧巴巴。
冬去春来,春尽夏至,天气又一天天地炎热起来。方越棋和方越笙天还未亮时就起身,将稀粥灌了几大碗,喝了个水饱,便拉起一架板车出了院子,往各个菜农家里收菜去了。
将几个菜园子都跑了一遍,天色还没有亮起来,回来套上仅有的一头骡子,兄弟二人一起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进了城门,将菜送往几个相熟的酒楼,最后还剩下小半筐品色不太好的青菜,此时太阳也才初初升起,两人决定在街边摆个小摊,将剩下的菜都零卖出去。
两人路过一个包子铺时,那香味勾得方越笙无论如何也走不动路了,抱着肚子眼巴巴地瞅着方越棋。
“哥,好饿啊。”
“不是刚刚吃过早饭了么,再忍忍吧。”方越棋咽了咽口水,硬是拖着方越笙往前走。
咕噜一声,方越棋也忍不住摸了摸饿得直叫的肚子。
方越笙央求道:“哥,就买一个包子吧,咱俩分着吃。”
方越棋从怀里掏出钱袋,数了数里面的铜板,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一个。吃了这个包子,中午就不能再吃饭了,等回了家,早点吃晚饭就好。”
“好好好。”方越笙连连点头答应,拖着方越棋又回到包子铺前。
“老板,拿一个包子。”方越笙将两枚铜板递了过去,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笼里一个个的白胖包子。
包子拿到手里,方越笙立刻要掰一半递给方越棋,方越棋拦住他道:“别分了,你先吃,吃不完再给我吃。”
说完拉着方越笙走到路边,将背上背着的半筐菜也卸了下来。
方越笙小小地咬了两口,便递到方越棋嘴边。
“堂哥,你也吃。”
方越棋本来不打算吃的,但是飘进鼻子里的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他终于忍不住,就着方越笙的手啃了一口包子。
两人相视一笑,最终你一口我一口地把包子吃下了肚子。
“哟,瞧这可怜巴巴的劲儿,这两个小公子怎么这么眼熟啊?”
一个有些尖酸的声音响了起来,方越笙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鼓着嘴巴抬头看向来人。
前面几个人他看着有些面熟,一个个衣着光鲜,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想来以前曾在他面前奉承过,只是他根本没记住这些人的模样。
再往后看,可就都是他的老熟人了。
站在人群最中央的便是许如信,他身旁还有钟天耀和徐远清。徐远清没什么表情,钟天耀却是眉头微皱,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却也没有更多表示。
许如信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在以前方越笙觉得他这副样子看上去挺有世家风范,现在却觉得无比碍眼。
将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方越笙弯腰拿起地上的筐子,拉着方越棋道:“堂哥,走了。”
二人还没迈出几步,便有几个人拦住去路,在前那人笑得一脸虚假,高声道:“等等,这位不是平国公府的世子爷吗?方世子,您这大清早的这是要干什么去呢?怎么穿得如此寒酸哪。”
“哪来的什么方世子,平国公府早被圣上查封了。”有人尖酸起哄道,“真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在京城露面,莫不是真有什么通敌卖国的勾当,都落魄成这样了还赖在京城不走?!”
方越笙恶狠狠地看着面前几个人,怒道:“滚开!好狗不挡路!”
“呵!都变成这德性了还敢横呢,你跟谁横呢!爷一脚踹死你都是替圣上分忧!”那人嘴里叫嚣着,已经抬脚踢了过来。
当日有多奉承这个权大势大的平国公府世子,今日见他如此落魄就有多舒畅!
看,管他当初多么风光,现在也不过是一届贱民,这一脚踢上去,却不知会有多么痛快的滋味!
方越棋连忙将方越笙拉到身后,硬生生挡了那人一脚。卯足了力的一脚踹在他的腰侧,腰间瞬间一麻,然后只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堂哥!”方越笙惊呼一声,却被方越棋按住。
“越笙,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快些走吧。”方越棋在他耳边低声道,“现在这些人我们惹不起。”
只是情势根本不由得他们作主。那人原想亲手扇那昔日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公府世子一巴掌,也体会一下那种将曾经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的痛快淋漓,如今没打着,他却怎能善罢干休。
几个家丁被召了过来,奉命围住二人,全都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
方越笙看着这些人,当日只会围在他身前,殷勤地阿谀奉承,舌灿莲花,现在明明无怨无愁却如此刁难他和方越棋,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简直快要冒出火来。
“住手。”一道声音淡然响起,顿时压制住周围的喧嚣。
许如信慢慢走了过来,钟天耀先他一步走到近前,那些人又露出一脸奉承笑意,看得方越笙恶心至极。
“好了,你们也别太不像话。”钟天耀皱眉斥道。
那人忙笑道:“我们这不是替许世子教训教训这个贱民么,许世子何必亲自过问,别让这贱民沾了身,弄脏了许世子的衣裳。”
钟天耀眉间也染上些厌恶,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开,许世子自有打算。”
方越笙冷眼瞧着他们行动。看这些人的表现,对于许如信竟似比往常更殷勤了似的。
许如信已经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身锦衣华服,气味香雅,越发衬得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方越笙手里还握着包着包子的那张纸,此时不由得捏得更紧了。
许如信微微向他倾身,眼睛一眯,低声道:“方越笙,你这个样子……可真是难看啊。”
方越笙眼睛微微睁大,瞪着眼前一脸恶意笑容的许如信。
他以为再见到许如信时,或是被他漠视,或是能看到他的愧疚,毕竟他在朋友落难时做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他怎么也没料到,许如信居然会是这副充满恶意的态度。
方越棋想要挡在方越笙前面,却被许如信一把推开。他看似没用什么力气,方越棋却完全收不住脚步地向一旁跌过去。
方越笙想要去扶起堂哥,却被许如信用扇柄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许如信,你到底想干什么?”方越笙怒道。
许如信笑了笑,凑近他面前,低声道:“方越笙,我真不明白,你都变成这副模样了,怎么还有脸出现在京城,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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