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难过,爸爸死了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慢动作地低头,嘴唇颤抖,还没出声,两颗眼泪先砸到了趴在她身上乌黑的脑袋上。
“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她声音抖得完全走了调,就好像17岁那年死了孩子之后就再也没想过有生这年还能为人父母,还能叫自己的孩子叫他一声‘妈’。
这个秘密,这个她压在心里像千斤巨石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秘密,她谁也没说,谁也不知道。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就会失眠到天亮。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失去的不仅仅是这辈子唯一的爱,还有作为一个母亲的资格。
她没有资格做一个母亲,更没有资格做一个好母亲,不然她的孩子不会刚出生就离她而去。
她的人生从十七岁那年开始就走向毁灭,万劫不复。
可没想到这个被她嫌弃的小屁孩儿竟然叫她‘妈’。
她的孩子?
她和严戒的孩子?
怎么可能!
安慰她而已,也不枉她大发慈悲收留这个小乞丐两个月……
可下一秒他却说:“妈,我没有死,我还活着,外公骗你的……”
什么他没死她还活着?
什么外公?
他到底在说什么?
见她木愣得没反应,他又道:“外公叫蒋万山,亲的,我是你亲生的,你要验NDA吗,妈妈……”
最后两个字好比一记强力的电击,让她原本停止的心脏陡然跳动起来。
而他趴在她腿上,侧脸望她,睫毛被泪眼染湿,和眼珠子一样闪着莹亮的光,好像划破无尽的黑暗,抵达她苦坐十年的无底深渊,刺得她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他的脸。
她下意识地眨眼,眼泪又滚落下去,把他的脸弄湿了。
但她终于又看清了他。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腹轻轻地抚过他脸上的泪,抚摸他的轮廓。
这是她的孩子?
他真的没死?
她和严戒的孩子没有死……
真的没死。
她低下头,脸贴着他的脸轻轻的挨,轻轻的挨
那个骗子!
他怎么可以骗她!
怎么可以她的孩子死了!
他骗了她母亲一辈子,还要骗她十年!
他怎么可以这样……
“呜,呜,呜,呜……”
她喉咙哽咽,泣不成声。
“别哭,扯到伤口,会痛的。”
“呜呜呜呜呜……”
“别哭,脸哭花了就不漂亮了。”
“呜呜呜呜呜……”
“你哭我会心痛的,妈妈。”
“呜!呜!呜……”
安灼侧身看了一眼转身朝病房外走。
周二木头一样愣了半天,最后也自觉走出去,并带上门。
这样的画面其他任何人在场都是多余的……
见安灼走了好长就段距离,他又大步追上去扯住他:“老五!那小子什么意思?真是西子亲生的?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嗯。”
安灼抽手又要走。
周二使劲眨了两下眼,再追上去扯住他:“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的事,老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安灼不耐烦:“我也最近才知道。”
“什么时候生的?被他老爸捉回去那年?”
“嗯。”
周二摸着下巴琢磨,郁西子被他老爹带回家其实只有十一个月,生个娃儿起码要十个月,而她跟严戒是被棒打鸳鸯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肯定不会跟其他男人好,“所以,这娃儿是咱们大哥的儿子?”
他小声地问。
如果是那不就太好了!
大哥有后,而那妮子也不用整天想着个死人哭,简直两全齐美!
安灼睫毛垂了垂:“嗯。”
他抽手要走,周二又缠上去扯着他不放:“老五,如果是他咱们大哥儿子,不是咱们就大侄子?是不是要准备个大红包?”
安灼扭头:“随便。”
周二搓手指头:“嘿嘿,二哥最近手头紧,借我点钱。”
哪怕人穷,借也得借钱给上大红包啊!
“你有没完没!”
安灼脸黑,手大力一甩,又要走。
周二眉毛一飞不乐意了,又跑上去抓着他不放:“嘿你个混小子什么意思!一提钱就翻脸是不是?我又没说借了不还。”
安灼领口都被扯歪了,吐气:“你先放手,我去找小幽。”
“不都说了去洗手间吗?找什么找,才一会儿不见就心头痒了?”
“去了好长时间了。”
“万一人家上大号呢?难不成你想钻进女厕所找。”
安灼无语:“她这两天状态不对,我不放心,你快放手!”
周二眨眼:“不对吗,我觉得挺好的呀,又乖又听话,就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安灼冷脸:“别胡说!她没装。”
周二左瞅瞅右瞅瞅,高级病房外安静得要命,连只苍蝇都没有,更何况是人,“放心,不会被人听见的,”
安灼没好气:“那也管好你的嘴!”
“二哥你还信不过吗?放心,催眠的事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知道就好!”
但周二又忍不住叹气:“不过老五,你能确定那丫头心里真能一点不恨你跟凤姐?她可是铁了心要死给你们看啊……”
“她不会!这件事以后别再提,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安灼一把推开周二继续朝洗手间走。
周二原地晃了晃,望着对面门上‘储物室’三个字挠耳朵报怨:“死小子,一提那丫头就翻脸,有异性没兄弟……老子要根吸根烟安慰自己……”
说着往吸烟室走。
顾曲幽听着外面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点也听不见,她才扶着墙慢慢爬起来。
储物室里没有开灯,虽然都是些换洗的被褥,没有多脏,却怎么也有一股挥不去的消毒水味,又黑又臭,她一秒钟也不想多呆。
刚打开门,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安灼的电话。
她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接起来:“安安?”
安灼的声音低但急:“在哪里,不是说去洗手间吗,怎么没人?”
“嘻嘻,你不会钻女厕里面找我了吧?我早就出去啦。”
“回去了?怎么没看到你?”
“病房里有点闷,所以找了个地方吹风,现在正回去,马上就要到病房了。”
“在病房里呆着,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知道吗?”
“嗯。”
顾曲幽慢慢往回走,走到病房外,轻轻推开门却见小鱼在趴郁西子腿上叫妈。
而郁西子又哭又笑,捧他的脸亲。
顾曲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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