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
几名御医轮流为床榻上的人诊治着,最后围在一起小声的嘀咕了几句之后,其中一名御医这才走向夏高,严肃而恭敬的说道:“皇上,经微臣和几位大人确诊,福德王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所以才导致他如今手脚无力如同废人,只是这毒药来源,微臣和几位大人却一时无解,如今只能等福德王醒过来,他是受害人,想必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
闻言,夏高坐在床头边锁紧了龙眉。浩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要对他如此狠心?
一个时辰之后,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夏高见状,赶紧凑上前去紧张的问道:“浩儿,你如何了?可有感觉哪里不是?”
床榻上,夏允浩就彷如奄奄一息般,连掀开眼皮似乎都觉得是一件是很吃力的事。听到夏高的询问,他眼底突然涌出了泪:“父皇……儿臣没事……儿臣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父皇……”
亲眼看着自己曾经风华绝代的儿子如今变成这般惨不忍睹的样子,夏高忍不住的动容,龙颜上此刻是又喜又哀,甚至是心疼不已。
抓住夏允浩放在身侧的手,夏高眼眶红了:“父皇也没想到你会没死,父皇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宫人早已为夏允浩清理过身子,此刻的他尽管比之前看起来要干净得多,可面色苍白,浑身无力,且因为脸上那些被烧伤过后留下的疤痕让他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去,一身素白的里衣穿在他身上,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病弱。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以前太……”眼角滑下的泪水越来越来,夏允浩哽咽的朝夏高说道。
此情此景,让夏高怎么能不动容?许是觉得夏允浩说话太吃力,夏高赶紧将他未完的话给打断。“知错就好,以后还是父皇的好皇儿。你什么都别说了,父皇已经知道了,父皇虽然也怪过你,可是父皇也有一定的责任,以来的那些事都过去了,从今以后,只要你好好做人,依旧是父皇的好皇儿。”
夏允浩似是很感激,想努力的爬起来,可奈何手脚无力,他怎么都撑不起自己。
见状,夏高赶紧按住他的身子,不让他动弹。
看着儿子这般惨样,心疼不已,于是忍不住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在福德王府明明你和那白氏女子已经……为何你现在这般惨样?到底是谁竟如此狠心将你伤成这样?”
“父皇……儿臣让你伤心了……”夏允浩哭诉道,见夏高问起,于是也断断续续的说起了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经历,“父皇,有人想用儿臣要挟父皇……那一日,儿臣被大火灼伤之后,白氏前来探望儿臣的伤情……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名黑衣人,对方不仅将白氏杀害,还将儿臣掠走,并用了一具被毁过面容的假尸代替儿臣……此人将儿臣掠去之后对儿臣百般虐待,甚至逼儿臣饮下他自制的毒药好让儿臣受制于他为他所用……”
听到这里,夏高不由得怒火中烧:“真是可恶至极!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你下此毒手?”
“咳咳咳……”许是说话太多,夏允浩咳了起来,苍白的脸都咳了一丝病态的红晕。看着夏高气愤的样子,他缓了缓气,一字一句的说道,“父皇,害儿臣之人乃当今医毒能人圣医。”
闻言,夏高皱起了眉。这圣医的名号他也听过,早前还知道他在京城之中,且与承王关系甚好。尽管那两人也只是私交,可这些他还是知道的。相传圣医当年被承王所救,然后落脚京城。
这些年,他也没听说圣医有什么不好的传言,且此人行事低调,他暗中多次以纳贤为名想将此人留在自己身边,可对方都婉言拒绝。
“浩儿,圣医为何要那般对你?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心中疑惑不解,夏高忍不住的问出口。
“父皇……那圣医并非善人……他乃是西云国的皇子……”
“什么?!”夏高敛紧双目,甚是诧异。这件事为何承王没有向他提及过?
沉着脸,他继续问道:“那他到底有何目的?”
“父皇……圣医隐姓埋名在我蜀夏国,就是想加害于您……他将儿臣掠去,是想让我们父子自相残杀……等您失去我们了之后,蜀夏国就后继无人了……因他在西云国并不受族人待见,他如此行事,就是想伤害我蜀夏国的根基,然后一步步毁掉我蜀夏国大好河山……咳咳咳……”
夏高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龙颜绷得紧紧的,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犹如席卷了风暴一般,黑沉冷冽。
这件事他一定要彻查清楚!
当年是承王将圣医给带回蜀夏国的,且两人私下关系甚密,难道承王他……
不!
想到什么,夏高想都没想的就否定了。
此刻的他也知道自己思绪有些混乱,不宜乱下定夺。看着眼前凄惨的儿子,他缓了缓神色,问道:
“浩儿,你身中何毒?可知解毒的方法?”
夏允浩轻轻的摇了摇头,似是认定了自己命不久矣一般,突然露出了一抹宽慰的笑,“父皇……圣医所制之毒只有他才有解药……儿臣早前错事做的太多,死不足惜……能在临死前再见父皇,儿臣已经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了……咳咳咳……”
夏高抬手替他顺着气,有些不甘心的恨道:“父皇一定要将圣医找到,让其将解药交出来!”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随即又沉声问道:“你是如何从圣医手中逃脱的?他现在在哪,你可知道?”
夏允浩再一次摇了摇头:“儿臣是被一名女子所救放才逃脱圣医的魔掌……”
闻言,夏高点了点头:“好了,此事父皇一定为你做主!如今你只管好生养着身子,父皇一定会想办法救治你。”
“谢父皇……咳咳咳……”夏允浩感激得似乎又要落泪。
夏高拍了拍他的手,严肃而沉冷的说道:“你暂且就在宫中住下,什么都别多想,一切事情父皇自会处理。皇儿受此委屈和折磨,父皇定是会给你一个交代,替你报这个仇!”
说完,他起身欲离开。
而这时夏允浩却出声将他唤住。“父皇……”
夏高回头看向他:“皇儿还有何事?”
“父皇,儿臣在圣医手中受其凌辱和折磨,幸得恩人相助,如今儿臣平安回到父皇身边,父皇可否答应让儿臣将此恩人接到身边,免她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夏高默了默,随即点头:“父皇准了就是。你好生歇着吧,父皇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儿臣谢过父皇……咳咳咳……”
……
承王府
听到消息的白心染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
“墨予,你说是福德王被人寻到,已经被送进宫了?”特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男人居然敢正大光明的回来?
偃墨予刚从宫中回来,此刻一脸的沉重,似是也尤为不解对方到底是何用意。
而一旁的殷杜却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妃,您不知道,这福德王好生奸诈。皇上派了不少将士搜寻大公子的下落,我们安插了不少人在其中,可是在一处别院发现福德王的踪迹时,他却躺在病床上告诉搜寻之人他的身份,且还将其玉佩示众,以至于我们没敢将人带走,只能看着他被送入宫中。”
闻言,白心染皱紧了眉。特么的!那厮也太狡猾了!
他们定是知道继续躲下去没什么好处,所以这才改变了策略?
她当然不会相信那厮回来是件好事,若是他真的想过安生日子,或许他从头到尾都不会出现,要出现也是早出现了,何必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出现。
如今他这么一回来,不知道皇上那头是怎么想的。
“墨予,你去看过他了吗?”敛回思绪,白心染看向身旁面色沉沉的男人,那冷硬的侧脸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偃墨予微微侧目,那一双黑眸幽深寒彻,如霜冻一般让白心染都忍不住的脚底发凉,正想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只听到他低沉的说道:“福德王指认是被圣医所劫持,且被圣医要挟欲对我蜀夏国图谋不轨,还指认自己所受之苦乃圣医所为。”
“啊?!”白心染一脸惊诧。她没听错吧?那不要脸的混账东西竟然无端的把圣医牵扯进来,还给圣医这么大一口黑锅?
尼玛,那混账东西到底想要做什么?
“墨予,圣医不是回西云国了吗?为何跟福德王这混蛋扯上关系了?”
偃墨予摇了摇头,一脸的沉重之色,那漆黑的眸底像是布满了云雾般,显示着他此刻也对很多事尤为不解。
良久,他抿成直线的薄唇微微开启,嗓音格外冷冽:“若是我没猜错,奉亦枫此刻应该在他们手上才对。”
只有这样,才能将很多事情解释清楚。为何西云国皇族密毒‘红缨’会出现,就算是盛莫,也没有那个本事得到‘红缨’。奉亦枫虽说尽管离开了西云国十余载,可他却是西云国的皇子,这点就算是西云国皇族的人也不能否定的。所以他有‘红缨’很寻常不过。
再者,福德王被送入宫,他从御医那里打听来的结果是福德王的确是身中毒药以至于全身筋骨瘫痪。且对方又指认其毒是出自奉亦枫之手。如此想来,他能有八成把握确定奉亦枫在他们手中。
奉亦枫鲜少会制毒,但所制之毒定是无人可解。既然御医都束手无策,那他宁可相信此毒就是奉亦枫所制。福德王想必是手中有解药才是,否则他敢轻易试毒?
他心中有把握自己不会出事,如此笃定的行事作风,只有一个答案可解——奉亦枫被他们控制了。
想到这,他袖中的手不由得攥得紧紧的,眸色也多染了上一分嗜血的杀意。
该死的,到底这一年多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那厮不是说西云国看望自己临终的母妃吗?为何他派人去西云国打探消息,却打探不到他的下落?
奉亦枫难道真的在他们手中?!
若真是这样,那皇上在宫中岂不是凶多吉少?
这一次,他只是想把他们几人给逼出来,可没想到竟会逼出这样的结果!
“墨予?墨予?”白心染见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赶紧抱住他的手臂摇了摇。
偃墨予回过神,见她焦急的看着自己,遂收敛了几分身上的戾气。
“墨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能确定是福德王抓了人?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能随意的下结论。如今福德王已经回宫,且不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我们肯定不能打草惊蛇。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死而复生’了,我们更是不好明面上针对他。”白心染忍不住的将自己的分析说出来。
偃墨予深深的凝视着她:“染儿可有好法子?”
白心染皱着眉,看了殷杜一眼,然后才说道:“我想将血影送入宫中,让她暂且留在皇上身边。”
闻言,殷杜险些跳脚:“王妃,皇上可是男人,您怎好让血影去服侍他?”那可是他的女人,尽管对方是个老头子,他也不会同意的!
白心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急个什么劲儿啊?我只是让血影如同暗卫一般保护皇上,谁让她去服侍皇上了?”
殷杜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哦。”
不过一想到自己后面的日子,他心情就忍不住的低落起来。也不知道要让他们分开多久?
而且他也不能随便进宫,这万一要是想她了,那该怎么办?
这成亲都还不到一年呢,就让他们做牛郎织女?
当然,这些话殷杜自然不可能说出来,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楚。
看着他那样子,就如同自己的女人跟别人跑了一样,白心染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你别摆着这么个脸色,难看死了。大不了让王爷去宫中给你讨块腰牌,以后要是想血影了,你就可以去找他了。”
闻言,殷杜脸上一喜:“真的?”
白心染没好气的送白眼球给他:“还煮的呢!你赶紧去把血影叫进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对于她说的主意,偃墨予也表示赞同。血影本身就是皇上训练出来的人,让她去宫里保护皇上这再好不过了。况且只是做一名暗卫,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无人敢把她如何。
而福德王府
夏礼珣可就没那么坐得住了。
房间里,柳雪岚撑着头很是无聊的看着他在眼前走过来走过去,一圈圈的走得差点让她眼花犯困。
“我说你这是做何啊?不就是你哥回来了嘛,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柳雪岚忍不住的出声。
夏礼珣停下脚步,没好气的瞪她:“妇人之见!愚昧!”
闻言,柳雪岚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姓夏的,你再说一次!”这死男人,是好久没打架了,故意挑衅的吧?正好,她也好久没练拳脚了,敢骂她愚昧,看她不好好收拾他一顿。
夏礼珣也不是存心要惹她,只不过心中烦躁气闷而已,见她动怒,心知自己嘴快说错了话,于是赶紧闭嘴,然后又一声不吭、绷着俊脸再次走来走去。
他没想到那个明明死了的男人居然还活着!
今日父皇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把他给震惊到了。
那混账,他怎么能够活着呢?
可事实就是他的确还活着。
而且听父皇的话,似乎对他以前所做过的事都既往不咎了,不仅如此,还语重心长的交代他们兄弟之间要和睦团结。
妈的!跟那种东西有什么和睦团结可言?!
早知道承王当初那把火只会将他毁容,他当初就应该在其后多加一把火,直接把那混账东西烧死算了。
看着他那样子,柳雪岚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认识这男人都八年了,他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就是害怕自己如今的地位又收到威胁吗?
他们兄弟之间,从小就水火不容,听说自己婆婆刚去世的那会儿,因为少了亲人庇护,好几次他都差点死在那兄长手中。
如今他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换做是她,有人想要杀她,她也会恨死对方的!
重新坐在凳子上,她抿了抿唇,朝着走来走去烦躁不已的男人说道:“我说你能消停会儿吗?这根本就不是多大个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礼珣没理她,害怕自己不小心又说错话把这母老虎给惹怒了。
柳雪岚也没强制的要求他停下来,他走他的,她说她的:“那福德王如今不过就是个废物罢了,又何好紧张的?你不是说他连地都下不了吗?这样的人你认为还能当咱们蜀夏国的皇帝?就算皇上愿意把皇位传给他,他也没那个福气吧?”
闻言,夏礼珣总算又停了下来,冷眼斜睨着她:“‘废物’那是别人说的,我怎么知道他是真废物还是假废物,如今他这般出现,博得了父皇不少的怜悯。那混账东西从小就跟我有仇,这一次他回来定是不安好心。如今有父皇罩着他,还不知道他会如何在背后对我出手。可如今他在宫中,我又不能贸然将他弄死,你说我现在心中能不急吗?”
柳雪岚手指扣着桌面,听完他说的话,大眼转了转,突然说道:“你不就是怕他是装的吗,既然如此,那你就把他弄成真的废人,这样不是就永绝后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