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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利穿着囚服,原本充满艺术家范儿的长发也被剃短,青色青白,颧骨高高地突出来,深陷进去的眼眶里眼神呆滞,他低着头坐在对面的桌子后面,两只戴着手铐的手摆放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弹动着。
“没什么好采访的,”他低声咕哝着:“我没想杀她,她是我妈,我还雇了保姆伺候她,好吃好喝地养着她,我为什么要杀她?”
他忽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瞿南,神经质地大喊:“你说!我为什么要杀她?”
声音惊动了旁边的看守人员,那人走了过来,瞿南摆手示意没事,那人看了看苏利的手铐还好好的,又走开了。
看守人员的举动让苏利镇定了许多,他不再看瞿南,又一次把头埋在胸前:“你走吧,我没什么可说的,我不想杀她,可我又亲手杀了她,杀了我的亲妈!我还是个人么?”
瞿南怜悯地看着他,低声说:“这不怪你,有恶鬼附上了你的身体。”
!!!
苏利霍然抬起头来,两只眼珠子变得血红,这一次他没有大声喊叫,竟然很是沉稳镇定地低声问:“你怎么知道?鬼是那个老太婆?叫木阿婆的那个?她嫉妒我妈比她幸福,所以借我的手害死了我妈?我早就想到了,那张照片那么生动,那老太婆就好像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怪不得我妈总是喊着搬家,她说家里有饿鬼,我早就该想到的!她是饿死的,当然嫉妒我妈,我妈多幸福,丰衣足食……”
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想到小区里那些大爷大妈评论苏利的话,瞿南心里忍不住有些鄙视他。
瞿南打断了他的话:“那鬼不是木阿婆,是寨子里的另一个老年人,他……”瞿南犹豫着,要不要把那路的具体情况告诉苏利呢?
苏利却已经失去了镇定,他近似疯狂地尖叫起来:“是谁?那么是谁?!它为什么要害我?!你说,你倒是说啊!”
瞿南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全都告诉苏利,毕竟他被恶鬼所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他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瞿南掏出一包烟,递给苏利一根,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燃,把剩下的半盒烟推到他面前,这才对他说:“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冷静点,还有,你先看一下,认不认识这个人?”
瞿南从包里掏出一张白纸,纸上用铅笔素描着一副人像。这是阿鬼的妻子为瞿南画的,看不出这个清秀的少妇画功很不错,画像很好地抓住了那个老男人的特点,栩栩如生。
苏利有些疑惑地看向画像。
瞿南把画像向他跟前推了推,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苏利只看了一眼就摇头:“不认识。”
瞿南不死心,又把画像往他跟前推了推,你仔细看看,这个人和害你的那个鬼有关系。
苏利的神情变得慎重了些,身子前倾,仔细地盯着画像看了很久,像是要在这人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还是不认识。”他再一次摇头,“我绝对没有得罪过这个人,连见都没见过,我是搞摄影的,对人脸很敏感的,一般只要见过的人就有印象。”
“不过,”不待瞿南收回画像,他又一次趴到桌子上去看画像,由于有手铐别着,这个姿势很是别扭,他把头转来转去地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瞿南:“这人易过容化过妆,你看,”他用戴着手铐的手指点着画像上人的颧骨鼻梁和眉毛,“这儿,这儿,是垫高了的,还有这儿,好像是假眉毛,总之”他很肯定地说:“以我的经验,这张脸至少有四到五处是修改过的。不是整容,是临时的化妆易容。”
瞿南点头,这个事情他也注意到了,不过苏利根据画像就能看得出来,不愧是搞艺术的,感觉很敏锐。
“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这个人同害我的那个恶鬼是什么关系?是他操纵着恶鬼来害我的吗?”
瞿南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好,毕竟恶鬼是你自己从古寨里带出来的,究竟是他操纵的,还是你自己惹祸上身,除了他谁也不知道,但是害了你的那个恶鬼,后来被他操纵着来害我,还劫持了我的两个亲戚小女孩……”
苏利近乎粗暴地打断了他:“那个恶鬼最后怎么样了?”
“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好!好!好!”苏利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睛里涌出泪来,他姿势别扭地伸袖子擦了擦眼泪,把桌上的那盒烟拿在手里,问瞿南:“没什么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去了。”
瞿南点头:“没什么事了,不过你……”
他用很怜悯的目光看着苏利。
苏利惨然一笑:“我是罪有应得。谁会相信真的有恶鬼会操纵我杀了我妈呢?这种话拿到法庭上别人能信吗?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等死好了,只希望我妈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我,等我到了那边再亲自伺候她老人家吧。”
他转身踢踢踏踏地走了,带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刚才苏利一直坐着,脚放在桌子下面,直到现在走动起来瞿南才发现,苏利的脚上也戴着脚镣。
瞿南望着苏利的背影欲言又止——该不该告诉他,他的身后一直都跟着一个灵体状态的老妇人,面目之间依稀与他相似,泪流满面伤心又慈爱地看着他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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