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陪,终究不敌,渐渐已有醉意。好在那周景初并不相强,见这两人已不能再饮,便叫小二拿了饭上来。
待吃过了饭,三人起身出门。行至店外,周景初与两人拱手作别,又向季秋阳道:“在下一介粗人,言辞鲁莽,亵渎公子,还望公子海涵。”季秋阳也回道:“周先生是洒脱之人,非我辈酸儒可及。”那周景初只一笑,又同两人约定了晚上同去,便戴了帽子,径往西去了。
季秋阳与李仲秋也都是有了酒的人,不好再往街上闲逛。当下,两人亦分手做辞,各自归寓。
季秋阳回至客栈,被屋中热气一烘,更觉酒意上涌,吩咐了竹心顿茶,便脱了衣袍,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待一觉醒来,睁眼一瞧,竟已是暮色苍然。他心中暗道:坏了,这却迟了!一面忙忙起身。
竹心端了茶上来,他接去吃了两口,问道:“什么时候了?可有帖子来?”竹心道:“大约已是申牌时分了,有两家送帖子过来,我都放在公子书奁里。”嘴里说着,便走去将两封帖子送来。
季秋阳接去一瞧,第一封果然是那周景初送来的请帖,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字,请他晚间酉时二刻至城东福明巷柳八子胡同小赛红家一会。他看了一遍,心中忖道:这便是要去堂子里了,却是如何是好?
原来,他在徽州临行之际,去傅家看望傅月明。傅月明便缠着他的胳膊,撒娇磨蹭道:“你如今去了京里,咱们一时不能见面了。那京里是个繁华的去处,烟花迷眼的,必有许多出色的人才,捆仙一样的手段。你自然有些朋友在外头,会茶会酒也都是情理之内的事。我看不见,心里也只好白焦急罢了。我如今与你约法三章,待到了京里,花酒我许你去吃,却只许人请你,不许你请人。你若要回请,只能在馆子里,不能在堂子里。若是日后让我打听出来,我可不依的。”其时,季秋阳一一应下,又戏谑道:“这还没过门,就管起老公来了。往后嫁过来,可怎么得了!”两人笑闹了一回,这约定却是许下了。
季秋阳原本自谓来京中只闭门温书,待春闱一过,便即启程回去,并不会与这烟花之地有所沾染,谁料这样的事如今还真就砸到了眼前。待说不去,却是一早与人约下的。那李仲秋倒也罢了,这周景初今日乃是初会,头一遭便失约只怕不大好。
他思前想后一回,终是拿定了主意:也罢,那周景初是个豪爽之人,该当不以此小节为意。
主意既定,他便吩咐竹心取来纸笔,与周景初、李仲秋二人回了封贴,言称自己酒醉头疼,不得赴约,来日谢罪云云。叫竹心拿到楼下,寻了个伙计,说明地址代为投送。
那竹心去后,季秋阳这才瞧见桌上却还有一封帖子。他取来展开一瞧,竟是林长安的落款。原来这林家公子为提亲起见,也已入京,现住在其外祖周尚书府上。打听得知季秋阳投在此处,便使家人送了帖子过来,称待来日一聚。
季秋阳因看那贴上也未说明相聚时日,且尚书府邸非寻常秀才可问津之地,便索性没写回帖。此举虽于礼不合,但料想林长安亦能体谅。
这两件事料理完毕,看外头天色已然黑透。他自回来睡了足足一个下午,此刻也并不觉饿,只吩咐竹心下楼叫厨房煮了一万酸汤面吃过就罢了。
晚间别无旁事,季秋阳仍将往日所选文章拿出,在房中读至四更天上,方才脱衣就寝。
隔日起身,才梳洗已毕,尚不及吃早饭,楼下伙计便上来通传道:“周家打发了家人来见公子,公子见还是不见?”原来,季秋阳自投店之时,便向柜上交代,但有客来,必先使人上来相报,若他说见,方可领上来。
当下,季秋阳听闻是周家来人,因念着昨日失了他的约,此刻再不见人,越发不好意思了,便道:“领上来罢。”
那店伙下去,少顷便有一身着粗布棉袍的下人上得楼来,进门先打躬行礼,又道:“我家主人问公子好,听闻公子昨日为酒醉不能赴席,我家主人心里甚感愧疚。待要亲自前来赔罪,又恐他言辞粗鄙,扰了公子清净,特特打发了小人前来。一则问公子的安,二来令小的送来些东西,特为公子赔罪。”说毕,便要将手中的包裹送上。
季秋阳哪里肯接,推谢道:“你家主人也未免忒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怎好收他的东西?你还将回去,只带话说心意我领了。昨日失约,倒是我失礼,改日我还要设一席,邀你家主人过来陪个不是呢。”那人见状,连忙跪了,说道:“公子若不肯收,小的便再不肯起了。我家主人是个暴烈的脾气,若小的带这话回去,不说公子客气,只说小的办差不力,要打折小的腿哩。且些许微物,没什么好的,只是留着公子赏人罢了。”
季秋阳听闻此言,只得收了,吩咐竹心取了一串铜钱与了这人,又留他吃了两块点心,方才打发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