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六月,蔚蓝的天空下,已经有了流火的迹象。整个徐家根据四时节令,顺其自然地换了碧绿色的纱质门帘,窗纱等等,藤萝小筑也不例外。
只丽姐儿现在很不喜欢这些冷清的色调,她身上一阵阵的冒凉气,下腹一阵阵地疼,整个人感觉油腻腻的,无精打采。每当她有点力气打量四周的时候,就觉得疼痛加剧,身上的月事带束缚着她,好似一只提线木偶。
昨天还是小五的周岁宴,丽姐儿神情气爽地随着林氏打理操办宴席。请来的宾客对她夸赞有加,说她一脸福相,能干娇俏。丽姐儿还亲眼见了小五抓周抓到印章,众人皆称了不得,皆大欢喜的情景。可转眼到了宴席散去,她就百般的不适,在净房磨蹭了好一会子,直到点点血迹唤起了她久远的记忆。
于是,不知是身体反映还是心理反映,丽姐儿只觉得累的慌,下腹坠坠,脸色蜡黄。之后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十几个时辰,再次醒来看见的是林氏略带担忧的脸。
“饿吗?”林氏问道。
丽姐儿摇摇头道:“我想要个手炉。”
“早备下了。”林氏吩咐青杏拿了半温的手炉,置于丽姐儿的小腹上,只一刻钟,丽姐儿就觉得好多了。
“娘亲特意让厨房给你炖了红枣乌鸡汤,你多少吃些。本来今日是要给你份例冰纳凉的,如今看来还是拖一拖的好。”林氏把丽姐儿拉起来,身后垫了柔软的靠枕,亲自拿了汤喂她。
丽姐儿只喝了两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她觉得胃里胀胀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头也晕沉沉的,好像没睡醒一般。
“去,请郎中来。”林氏觉得女儿神色很不好。
丽姐儿从来都是能吃能喝的,还经常变着花样的琢磨吃食。可如今女儿竟然不想吃了,这种虚弱和多年前那个病怏怏的女儿着实相似,这让林氏没来由地紧张。
丽姐儿也没力气阻拦林氏,她只想再睡一会。或者说,也许郎中来了也好,给她开服止疼药吃吃,她会很感激的。
郎中是何时来的,丽姐儿没有察觉,醒来后听碧草说是位女医,丽姐儿恍惚想起了多年前的白女医,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郎中怎么说?”一觉醒来,丽姐儿仍觉得浑身发虚。
“郎中说不妨事,连方子都没开。太太这会子回朝夕堂理事去了,这才由奴婢们守着的。”碧草言外之意,丽姐儿昏睡都是林氏在一旁照料的。
正说着话,林氏由着丫鬟婆子簇拥而至,见丽姐儿醒了,笑着道:“可还好?”
“好多了。”丽姐儿倒不是敷衍,确实不那么难受了。
林氏笑着亲自端碗喂丽姐儿喝汤,许是汤味鲜美,丽姐儿越喝越发觉自己饿了。
她笑着道:“女儿想吃饭。”
林氏高兴地应了,吩咐丫鬟去拿吃食,自己则拉着丽姐儿的手,絮叨起来。
“没事没事,但凡女儿家都是如此的。”林氏笑着讲了一大堆关于月事期间的忌食生冷辛辣和注意保暖,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又要喂丽姐儿喝红豆黑米粥。
丽姐儿乖顺听话,顺着林氏的意思来,直到又乏了,才昏沉沉地睡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丽姐儿觉得下身粘糊糊的,想去净房清理,还没来得及喊人,就听见隐隐约约地说话声。
“娘说的,我都明白,她老人家也是为我好,没什么错。可我这段日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心跟油煎了似的,总觉得对不住旁人。”说话的是翠篱,黯淡的烛光下,她神色憔悴。
青杏在一旁眉头微蹙,并没说话。
“你说,我再去求小姐,小姐能应吗?”翠篱问青杏道。
“小姐心好,自然会应。”青杏神色不大好看。
“若小姐应了,也不知会减了谁去。”翠篱神色犹豫。
丽姐儿早定了陪嫁的丫鬟,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把翠篱再加上,怕是要裁人。
“你说你心里不好受,可我看你照样活的心安理得,没少吃也没少睡,哪里就对不住旁人了!”青杏再也忍不住翠篱假惺惺的样子,冷笑道。
“你这是怎么了?”翠篱下意识的反驳,显然受了冲击。
“程绣娘自然是为你好,你二人又是干亲,说不得以后要相依为命一辈子,她不为你着想又能为谁着想。按说我是旁人,断不该乱说话让你二人生了嫌隙,可你说的话,做的事着实让我看不过眼,今天非得辩一辩才是。”青杏顿了顿,又道,“程绣娘她年纪大了,能指望的人除了你没别人,心里打多少小算盘,我们一起这些年,也看的清楚,懒得计较。可你自小便与我们一起,就凭这些年的情分,我总得与你说个明白。你能有今天,是小姐的恩典,徐家的恩典。就是程绣娘这个干亲,也是太太和小姐宽宏大量,没把你当外人才允了的。众人心里都清楚,你早晚是要脱籍去了的,不少人眼红心热,羡慕你好命。你本该心存感念,尽心尽力服侍小姐的,可你自那时起办差却懒散起来,天天与程绣娘打着如意算盘震天响,打量我们姐妹不知道吗?如今程绣娘觉得小姐将来能有更大的造化,就巴不得离了这一亩三分地,要攀更高的高枝了。你这样活络的心思,说不上忘恩负义,却也让人心里结疙瘩。即便是小姐允你跟着去国公府,我们姐妹几个也断不会与你好了,将来你受排挤,可别怨怪我们。”
青杏那么稳妥的人如今竟说出这样犀利言辞,不只翠篱呆愣住,就是偷听的丽姐儿也惊了一下。看来众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不只丽姐儿察觉到了翠篱的变化,旁人都看出来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只想过的舒心些,又哪里不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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