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便跌坐在地上,毕竟这么大年纪,又在峭壁底下艰苦地待了那么久,四肢早就酸软不堪了,但他一张嘴却仍是不饶人。
“你这臭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倒跟个娘们儿似的没用,拉了这么久才把我老头给弄上来。”
赵容毅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你这老头,我救了你,不感恩也就罢,还倒打一耙。”
龚培林不屑地撇嘴道:“你这人一看就是富家子弟,没事怎么会跑到这种深山老林来,你既然知道我的姓名,又知道到这里来找我,肯定就是有求于我,就算我不求救,你也是要拉我上来的,总之不算见义勇为,我何必感谢。”
赵容毅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歪理,想来只有他噎得别人无语,这次倒是见识到了老头子的胡搅蛮缠。
按照黄太医所说,龚培林应该已经七十多岁了,但除了满头的白发和脸上数不清的皱纹可以表明他的年纪,红润的脸色和饱满的精神都像年轻人一样充满活力,更别说中气十足的叫骂,比年轻人还要火爆的脾气了。
若是只看外表和衣着,这老头不像个仙风道骨的神医,倒像个最粗俗不堪的山野樵夫,但赵容毅却一眼便看出他绝非凡人。
普通人可没有那样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
这龚培林脾气这样暴躁,不是生性粗鲁,便是愤世嫉俗,不过赵容毅宁愿相信,这是老头故意用来试探年轻人心性的伎俩。
他也不戳破,只等着老头子喘匀了气息,才道:“龚老先生,咱们这就下山去吧。”
龚培林抬眼一横:“不去。”
赵容毅道:“蛇尾草你已经采到了,还待在山上做什么。”
龚培林讶异道:“哎呀,你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蛇尾草?”
“你家童子说的。”赵容毅点了点龚培林的手,道,“你手中这株,应该就是蛇尾草吧,你摔落峭壁,想必也是为了采这药材的缘故。”
龚培林睁大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好小子,眼睛倒是毒得很。”
原来从赵容毅见到他开始,就发现他手上一直捏着一株植物,红杆绿叶,顶上结了一个紫红色的果实,外面看着像个无花果似的。即便是身处险境,龚培林也没有扔掉这植物,而且直到被赵容毅拉上平地,他也都是捏得紧紧的,不肯让这植物损伤半分。
赵容毅若是还猜不出这就是蛇尾草,那也未免太笨了。
可是就算他猜出了这是蛇尾草,龚培林也并没有因此就给他好脸色。
“我老头子采了几天几夜的药,又在这悬崖下面提心吊胆大半天,现在没有力气,没法子下山。”龚培林这样说道。
然而他的样子却一点不像没力气,反而精神抖擞,脊背也挺得笔直。
“除非……”龚培林斜睨着赵容毅,似笑非笑道,“除非有人肯背我老头子。”
赵容毅抬头看了看天,这峭壁虽险,视野却开阔,天色已经暗下来,黄太医说过,常乐身上的银针最多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若是超过了这个时间,就必须撤针,否则不等毒发,她便会心跳停止而死。
龚培林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愿意,正要开口讥讽,赵容毅却突然弯下腰,抓住了他的胳膊。
“臭小子要做什么!”龚培林大惊。
赵容毅淡淡道:“你不是要我背你么,还不快上来。”
龚培林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
赵容毅却不管他是惊讶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背过身,双手反抓着龚培林一用力,便将他抛到了自己背上,然后双腿一蹬便站了起来,迈开大步离开峭壁。
龚培林个子不大,身材干瘦,但分量却不轻,可见身子骨还是很强健的。但赵容毅背着却并没有露出任何吃力的样子,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你这小子,明明是锦衣玉食的样子,你们这种人应该最是高傲无情,居然还肯背我这个脏兮兮的糟老头子。哎我说,你想让我去救治的,是你的老爹呀,还是你的老娘呀?”
即便在赵容毅背上,龚培林也是喋喋不休,一点儿也没有什么神医的风范。
赵容毅也不搭理他,就跟背上背的是块没生命的石头。任由龚培林在那歪七歪八地说了半天,直到没趣地闭上嘴巴。
半路上遇到了长弓和金剑,两人见赵容毅真的找到了龚培林,都是大喜过望,长弓要接替赵容毅来背,龚培林却不肯从他背上下来。赵容毅也不多说什么,只叫长弓和金剑负责开路,仍旧是自己背着。
长弓素来不多嘴,心里虽然有意见,却不说出来,倒是金剑,嘟嘟囔囔了一路,话里话外都是怪龚老头不知礼数不识好歹。
不过龚培林一句话就堵住这小子的嘴巴。
“你若再满嘴喷粪,任你要我救什么人,我都束手不管,凭你自生自灭。”
顾常乐是替赵容毅中毒的,金剑怎么敢让她死,再不甘心,只有闭上嘴巴了。
等他们一行四人下山回到龚宅,天都黑了。
赵容毅二话不说,便将龚培林领到常乐跟前,然而龚培林只看了一眼,就扔下两个字:
“不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