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娘和身边的一个年轻媳妇子挤眉弄眼了一阵还是由她先来开口道:“好碧草,这你可得跟咱们说实话,咱们这些个做下人的,谁不知道几样主人家不肯叫外人知道的事儿,不过就咱们几个自己说说乐乐,也绝不会往外头说去便是。”
碧草不由蹙起了眉头,“嫂子所指的是什么?”
三娘笑得一双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咱们也就是白议论议论,说出来你可不许恼。听说……听说你们家奶奶从前是干那个的?”
一边说一边挥舞着两只手臂做出搔首弄姿的姿态来,边上的人还跟着凑趣儿,“刚才说得最起劲的可不就是你,这会子倒不好意思起来了,平时咱们几个什么粗话野话不说?碧草别心里瞎猜,她就是问你你家奶奶嫁到你们家之前是不是做皮肉生意的!”
碧草一听这话气得立时就要跟她们翻脸,可又不得不按捺着脾气跟她们打听,当即拉着三娘的手正色道:“没有的话,我们奶奶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跟我们先去的爷可是三书六礼正正经经的夫妻,这话可冤枉人,孤儿寡母的度日艰难,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诽谤中伤,嫂嫂们从哪儿听来的,看我不找那缺德的对质去!”
这几个妇人本来对董惜云也并无恶意,不过日子无聊喜欢搬弄是非说说别人的长短罢了,如今听她这么一说脸上也都有些挂不住,那三娘是个爽快人,素来跟碧草也算合得来的,一听她肯挺起胸脯为董惜云打包票便把实情告诉了她。
“还不都是东东妈说的,从前也听她隐隐约约提过一回,可是谁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她再说起来倒越发有鼻子有眼睛似地,说什么要不是干了那行生不出孩子来,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收养了个义子?又说有人亲眼见过那沈大夫跟你们奶奶孤男寡女两个人关在屋子里说悄悄话呢!”
碧草一听这话更急了,“这东东妈这是什么讲究,可有这么红口白牙冤枉人的!哥儿是我们奶奶养父母的外孙子,因死了爹妈没人照管,我们奶奶和爷才收到房里好生照顾他,也算全了故人的恩义,怎么到了她嘴里成了这么个龌龊事,看我找她说理去!”
说完也不管三娘等人拉她,挣扎着就跑了开去,众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不敢吭气渐渐心虚起来。
半晌一个年级略长的媳妇儿先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就说咱们别问这事儿,看董奶奶的样子也不像啊,脸上没半点狐媚子的样子。”
另一个小媳妇儿笑了,“要狐媚子也是从前狐媚子,后来不是上岸了么?自然要装出尊重的样子来,要不谁肯尊她一声少奶奶?”
这话一说本来脸上多少有些愧疚的几个人又都摇摆不定起来,还是三娘拿了个主意。
“碧草丫头跟咱们处了也有一年了吧,她的为人如何我是信得过的。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有什么好猜疑的,东东妈那张嘴你们也知道,本来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恐怕董奶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就惹得她这般诋毁报复也说不住。”
最里头正蹲在地上摘菜的小丫头却冷哼了一声,“东东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跟你我一样都是下人罢了,她敢这么明目张胆跟董家奶奶对着干?图个啥?”
言下之意,恐怕有人教她散步出这些个消息来。
这话说得众人都静了下来,都是在主人家伺候了多少年的老油条了,各种利害只需别人提个醒便能想明白,那些个吃饱了闲着没事儿干的有钱奶奶和小姐之间的纠纷,还真是别掺和得好。
却说汤允文在朋友家里下了一回棋,心里总琢磨着早上在茶楼里听见的闲言碎语,因而难免心神不宁,早早就编了个谎话要回家去,因跟着的人没料想他这么早就出来,因此并没有在外头候着,横竖走不了几条街就到了,他也懒得喊人叫人,干脆一个人信步走到了大街上。
谁知道就在快到家门口的巷口听见有人啜泣的声音,时断时续若隐若现,不由一时好奇停下脚步来往巷子里张望,却看见个女子坐在一户人家后门口的台阶儿上擦眼睛呢,看侧影觉着眼熟,稍一寻思不由愣了,这不是董奶奶身边的碧草吗?
可细看之下却发现她头上的发髻散了一般,两鬓的乱发被胡乱夹在脑后,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地一团乱,嘴角还有青紫的瘀痕,竟像是刚被人打抢过似的,忙关切地走上前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