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韬端直着身子坐在黄花梨四出头的扶手椅上,右手捏着豆绿底绘粉彩成窑的茶碗,随意啜了一口。
他身材颀长,体格合度,一身雪狐镶边蟹壳青的鹤氅,乍一看,给人威风凛凛的感觉。浓眉斜插入鬓,英姿勃发;一双眼睛看着温和,其实锐利深邃;鼻子高挺,下巴削尖。若不知情,只当他是沙场征战的将军,绝难想到曾是美名冠天下的少年探花,而且出自武将世家。
齐怋睿与他见过几面,只是这一打眼,竟还有几分惊怕。
他虽比不得京城最富盛名的几位世家公子,也是颇有些文名的。平日出去应酬,下边的人多是捧着他,时日一久,他难免有些飘飘然起来,只当自己年少俊逸、文采风流,只要愿意,金榜题名也不过小事一桩。
不过沈显韬不是别人。
不说沈家军功卓著,沈侯爷执掌五军都督府,单只沈显韬自己,就是今上大力提拔的青年才俊。何况,此番前来,沈家怕是要兴师问罪的。
“三舅舅,让你久等,失礼了。”齐怋睿定定神,自觉衣冠整肃,才笑着迎上去,深深一揖。
沈显韬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热情,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应道:“无妨,是我来得冒昧。”
他不等齐怋睿接话,就直接道出来意:“昨儿晚间,家中老母听闻恪纯和恺翼受了伤,唬得不行,愣是要打发人来问讯。只因时辰太晚,都宵禁了,这边怕是也要歇息,大哥和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才劝住了。
这不是,今儿一清早,就打发我过来。
究竟是怎生回事?外头的传言众多,我们也不知是真是假。两个孩子果是受伤了?到底重不重?”
齐怋睿暗暗叫苦。
他也猜到沈家今儿必会遣人来探,原以为他们会等到父亲下朝回来后,谁知竟是等不得论年纪,沈显韬只比他长十岁,可却是他的长辈,又是久在官场历练的,不比纨绔子弟,由不得他心下不慌张。
“此事说来话长,三舅舅可曾用过早饭,甥儿命他们摆上酒菜来,咱们边吃边谈?”如今之计,唯有拖延时间,等六老爷回府了。
沈显韬观他神色,沉吟道:“莫非传言是真?恪纯这孩子,端得太胡闹我是用过饭来的,此刻若是方便,我欲先去瞧瞧他,你看可好?”
齐怋睿自不敢拒绝,人家是嫡亲的舅舅,他总不能拦着亲舅舅去探望受伤卧榻的外甥吧?只得应了是,吩咐丫鬟先去传话,自己在前头带路。
一路上,却是又急又燥。回想昨日情景,自己很该拦着父亲,说什么也不能打了十二弟。沈家一向看重这两个外甥,事情传回去,还不知会闹成怎样呢?
齐悦瓷在屋里看着丫头们服侍弟弟用饭,乍听得三舅老爷来了,又惊又苦,顾不得避忌,几步迎出去。
“三舅舅。”她一把拜下去。
沈显韬亲自拉了她起身,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心中恼怒,扫了齐怋睿一眼,才微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不怕叫你哥哥们笑话。”
齐悦瓷原是不哭的,可她一个年少的女孩儿,担惊受怕抚养弟弟,每日里大事小事不断。弟弟做下的事,她不怪他,却恨叔婶无情,全不念骨肉亲情,把他们姐弟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昨日的事,弟弟再大的错,也不能明知他受了伤,还往死里打,这难道就是他们往后要依靠的亲人?
此刻见到从小最疼爱自己的三舅舅,她忍不住满腹委屈袭上心头。
“舅舅笑话甥女。五哥哥才不会呢。”她笑看了齐怋睿一眼,算是与他打招呼。
齐怋睿对这个隔房的妹妹,倒还是颇有几分怜悯的。毕竟有一处长大的情分在,又没什么恩怨纠葛,有时私底下也以为六夫人做得太过了。两个孩子,能碍着他们什么事?
他含笑点头:“九妹妹说得是,十二弟可好些了?”
齐悦瓷领着他们在正房坐下,丫鬟端着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进来。
“多谢五哥哥关心。用了太医的药,倒是有点效验。只是,丫鬟说,晚上睡觉时忒不老实,总想翻身,半夜里,几次被疼得醒了,精神倒还好。”齐悦瓷亲自端着青花盖碗敬给沈显韬,一面说话,语气却有些哽咽。
沈显韬会意,大是惊愕与不解,蹙眉问道:“难道伤势很重?不然如何连翻身都不行?昨儿传回去的话明明说是胳膊上、额头受了伤啊,我们料着不至于太重,才等到今天过来。”
齐怋睿脸色大变,张了张嘴,开不了口。他没想到沈家那边消息那般灵通,不过短短时间,连几处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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