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艟,耳朵里听见乾娘不绝声地叫骂,又见芩如被打得还不,口不能言,心里竟然觉得痛快极了。他忍身边这女人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只是无法说出来,她知道得太多,这世上便唯有她能跟自己说上几句体己,若没有她,自己就再无一人可述亦论,那真就要憋死了。
可他也实在烦她,也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很多次他都想在对方唠叨不喋的时候对她说,你怎么不去死呢?
当然他不能,不过想想罢了。所以现在,当看那跟了他多年的女人,被人打到稀烂的时候,安怀阳心里只觉得快乐极了,终于有个别的人,敢于这样做了,也算替自己了个心愿,痛快,着实痛快!
“老爷,老爷救我!”芩如总算从乾娘的利爪下护出脸来,嘴一得空,就叫出声儿来求援。
“住手!”援兵真的来了,不过不是安怀阳,而是其筝。
原来金徽思来想去,这园子里唯有其筝才有可能,于安怀阳手下救出自己主子来,这就立刻去请。其筝听说这话,本不想管,可架不住金徽跪求不起,只说请大小姐积德行善,其筝犹豫半日,考虑再三,到底还是赶过来了。
一见如此情形,其筝也顾不上安怀阳正端坐一旁,当即吩咐下去:“金徽,韵波,快去将二奶奶和芩姑娘扶起来!”
安怀阳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其筝上来,小心翼翼地回道:“回老爷话,听说这里闹起来了,我过来看看。”
乾娘被金徽扶起来时,也就不打了,亦不再闹了,那豆大眼泪直流如注,口中泣不成声,金徽悲从心起,张家小姐今日受了大委屈,从出生下来就没这样被对待过的,她自轻身份与一个下人较量,本身就说明,乾娘已是由九霄云宫,降至九重地府了。
安怀阳谁也不看,只对被韵波扶起身来的芩如道:“你去,叫石婆子来。”
这话声音不大,可芩如与其筝俱是如雷贯耳,其筝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芩如不顾自己已是蓬头散发,脸上一丝狞笑浮出,这就转身要走,却被其筝拦在了头里。
“不,爹爹,不能!”其筝急切恳求安怀阳,她知道芩如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她不忍心,乾娘到底罪不至此吧。
“你别管这事,大小姐,老爷的话没人敢驳的,你不知现在情形,又何必趟这淌浑水?”芩如刚才被乾娘制服之羞难以自解,听见老爷要这样对待乾娘,正心中喜不自禁,听见其筝要拦,口气亦大不耐烦。
“老爷此事不可,二嫂子有过,可从长再谋,万不可再……毕竟这是损明德伤阴鹭之事,为安家子孙考虑,此可一不可再,可再万难三,还望老爷三思啊!”其筝不理芩如的话,只转身看着安怀阳,语气切切,殷殷委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芩如一时哑口,不敢接话,安怀阳最重安家声名和子嗣,听见其筝话里话外意思,芩如便知安怀阳只怕就要变卦。
果然安怀阳听见其筝的话,有些不安,心头一直氤氲不散的阴影又重现于眼前,可一不可再,可再万难三,可到现在,他干过几回了?闭上眼睛,他也能看见那一双双眼睛,别人的无所谓,可她的?
“把这疯妇拉回荐红院去,不许人进去探视,也不许丫头伺候。只叫她于院中独省,不许出来。不守伦常,不明是非,口出妄语,乱辩枉论,不孝长辈,不敬夫君,做乱犯上,不训不足以服众人。来人!”安怀阳一套大论之后,命人上来,扯开金徽,就要将乾娘拖走。
金徽死活不肯离开乾娘,口中只哀声求其筝道:“大小姐,还请大小姐求求老爷,叫我跟去伺候二奶奶吧,我自小没离开过二奶奶,如今分开,二奶奶不能自理,我又岂能独坐于外不管?求求大小姐,二奶奶获罪,我亦不可独轻,老爷要罚,罚我二人都去反省,我也有过,我也有过!”
芩如一脚将其踢开,口中斥道:“你有何过?没听见老爷的话,不许人进去伺候,还不快滚开!”
金徽爬起来,还是滚到乾娘身后,紧抱住对方哭道:“奶奶之过,就是奴才之过,岂有主子受罚,奴才倒站着瞧见不管的道理?大小姐,你快说句话吧,好歹放我跟奶奶一起,就死了,我也不再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