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将那一阵悲伤忍下,抓紧时间又问:“东哥哥,若真是如此,安儒荣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怕不就是。。”
“盐改!”苏云东接上来就道,“自当今皇上继位以来,国库空虚,手里没钱,万事难行。其实这已是前朝留下来的顽疾,当年想改,改不了,阻力太大,我如今心里揣测,你父亲楚大人之死,你们楚家被灭门,必与其有关,也许不是全部原因,但之一是少不了的。”
子规默默点了点头,过后又道:“东哥哥,若真要盐改,张家必不肯坐于待毙。我听上回张言来时口气,他背后还有一大批富商,皆受益于当今盐业制度,他收了这些人的银子,一味只为这些人谋利,必要全力阻止安儒荣的盐改计划。”
苏云东点头:“这是自然,那张言只是一身的铜臭气,我远远坐于厅外,都能闻见他身上腐贿的味道。”
子规细细想着,慢慢述之:“安怀阳早知自己儿子将要升官,也早知盐改势在必行。皇上让安家来做这事,就是要看看,安家有没有这个决心,斩臂示忠。若盐改成行,张家必被灭,就算皇上不动手,张言背后那批人也必不能容他,就算是亲家也不手软,必斩之示天下,这便是安家对当今朝廷的贡献与忠诚了。所以当日张言来时,安怀阳使尽浑身解数也要将其安抚下来,就是为了不能打草惊蛇,若早让其知道这打算,就怕对方狗急跳墙,做出些损人不利已的事来,因当年灭我楚门之事,怕安怀阳也是有把柄在张言手里的。”
苏云东亦道:“当真如此,那安怀阳可算老奸巨猾。不过看他当年对你爹所为,只怕他本性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只不知他如今该用何招数,既能灭了张家,又不叫张言开口说话。”
这时子规抬头看天色不早,不敢再将此事谈论下去,又眼见着周围人开始多了起来,且皆是往拢香院方向行去的。
子规不屑哼了一声:“这地方偏就是这样的马屁精狗腿子最多,看着吧,拢香院里这会只怕连门都堵满了挤不进人去!”
苏云东沉默不言,唯点头而已。
子规转过脸来,看着苏云东询问道:“东哥哥,你打算在这安府里呆多久?”
苏云东爱怜地看着她道:“你在这里,我如何能走?”
子规有些难过,因太过感动:“我为我父母,你却为何?”
“我?我为个小小人儿,她一不怕苦累,二不怕丢了性命,要尽自己为人子女的孝道。她只是独身一人,没人依靠,没地方歇脚,若我不帮她,只怕天上的神仙看了也不忍心,也不得放心畅意。这世上究竟还是该讲个天理,讲个正义,断不能让那乌云盖了日,无辜的生灵白白地就被涂炭。”苏云东有意板起脸来,唱戏一般地,说了一套长篇大论。其实完全不用说这么许多,皆因他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不过就是三个字:舍不得。不过他说不出口,尤其是对着那张纯真而对自己充满依赖的脸庞。
子规听了果然笑开花来:“好哥哥,想是真在戏班子里呆久了,说出话来直像小戏子唱出来的一样好听。”
苏云东也笑,因了对面那付笑颜而笑,也不辩解什么,只说快走吧,人来得多了,若叫看见了不好说话。
子规嗯了一声,笑嘻嘻地转身下山去了,知道有东哥哥在自己身后看着,她的心里温暖极了。世上有东哥哥,当真是太好了,尤其是心里能肯定地知道,他一直在自己背后守护,关心着,就算前面皆是刀山火海,遍地都是豺狼虎豹,她也一点都不害怕了。这样想着,子规嘴里哼出个曲儿来: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
这原是她小时候,有一年父亲生日,她娘笑着上寿时所歌,她听了直叫好听,她娘便教会她的,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她以为自己是早已经忘记的的,不想此刻脑海里又浮现出来。
苏云东风中站在岗上,眼见子规一路走,一路哼着歌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是着实是可爱,又让人心疼极了。青儿太苦了,自五岁以后,这丫头就过得太苦了。从来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当年她是太子之师,一品殿阁大学士之女,家中富贵自不必说,亦不输如今之安家。可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连亲人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五岁的小女孩,背井离乡,独自一人,苦苦挣扎在这人世间,心里只抱着一个念头,、要活下来,活下来方能为家族复仇。他没细究过她如何活到现在,又是如何进到安府,她亦只对他说了个大概。可他不用多问也知道得很清楚,那会是一条多么艰难,多么揪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