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褙子,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道:“这是什么样子?也不管那许多了,你们先帮我换下来,我再看挑哪一件,这东西穿在身上,光这一截出来倒好笑,我看不顺眼,快快!”
子规与书桐也不敢多说,赶紧上前动手,宁娥将其褪下手,也不叫收起,只对子规道:“正好,你没了新衣裳,没说我不知道,这几日你穿的尽是旧的,新的必是给了令儿那个不趣的蹄子了!也没见你,长些心肠干什么!也罢,这衣服你也别收了,就赏你吧,你长得高,脖子长,只怕还能穿得。”
书桐一听,艳羡地看了那衣服一眼,好精致料子,上头的折枝牡丹纹样,是苏杭最好的绣娘,花了不知多少工夫才绣出来的,那花样自不必说,朵朵不一样,娇艳欲滴,毫不呆板。她手里只管拈着那衣服,口内由不得就说了一句:“子规,你倒是因祸得福了。”
宁娥哼了一声。将身上本自穿着的茜红色葫芦双福裙子也扔到子规身上:“拿去!一天到底穿个旧的,人家见了,还以为我怎么克扣你呢!”
子规不好意思地捧着满手绫罗绸缎,更不敢接书桐的眼光,只好对宁娥笑道:“这真是折煞我的!我哪来的福气,穿大奶奶的新衣!”
宁娥只穿着一身玉色小衣。站在当地。听见子规的话,也不理会,自己动手,将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翻出来看了个遍。到底没一件中意,正想习惯性地开口叫书桐的后头找那只箱子出来,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回来神来,也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后退几步。黯然坐了下来,望着那一箱子的衣服发愣。
子规书桐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劝,只得静静等着。
过了半日,宁娥自己无声地笑了,那笑来得诡异,且是无声无息。倒叫子规与书桐吃了好大一惊,宁娥笑了片刻。方才收敛下去,只是换上平日里的好模样上来,语气平和地道:“今年这裁缝也不知怎么,做出衣服来就是不合衬我心意,也罢,左右那后头楼上缎子多得按不下了,一会儿就再取些下来,吩咐再做去,子规,你就去换上新衣服过来,书桐,你将那件杏黄地八宝缠枝莲纹织金缎长衫,并那条浅绛地金银花纹金宝地锦长裙拿来,我先凑合穿着吧。”
子规与书桐一听这话极为正常,又是平日里那个温和宽厚的大奶奶了,心里都有些好奇,这就转过弯来了?子规心里暗想,再看看宁娥,正忙着穿衣,嘴里还道:“子规你还不快去,只管这样傻站着做什么?赶是地下有浆糊,粘住脚头了?”
子规忙堆上笑来,口中回道:“大奶奶赏了这许多,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想是我运浅福薄,原是不配得大奶奶的东西。”
书桐有些酸溜溜道:“如何不配?大奶奶给你,你只管收下,不然,不是驳了大奶奶的面子。”
宁娥听见也不多说,只挥挥手,叫子规出去换就是。
子规便赶紧出去,换上新衣过来,宁娥这里也已穿好,正在梳头,书桐小心翼翼地顺着宁娥的一把油青长发,一下,又一下。
子规捧过头面盒子来,正待打开,听见院内萼儿的声音响起道:“吴嫂子,来得好早!大奶奶正在里头梳洗呢!”
宁娥也不在意,便对子规道:“你出去,叫她进来就是。”
子规打起帘子,忙忙地就迎了出来,脸上满堆着笑,正待开口,吴申家的眼一花,见那衣服富贵俏丽,且是从未见过的新衣,以为是宁娥出来,正准备叫声:大奶奶!再看不对,那身量,只有子规才像。再仔细看看头上,小小一根银簪,朴实无华,这方看出是子规来。
“吴嫂子,快里面请,大奶奶正等着呢!”子规明明看出吴申家的犹豫来,只作不知,打起帘子便冲吴申家的招了招手。
吴申家的心里想着,怪道人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穿上大奶奶的新衣,竟成了个主子模样!得亏大爷已经走了,不然依大爷这偏爱大奶奶房里丫头的性子,她必是要越过琴丝去了。这样想来,便将眼睛对着子规看个不住,上台阶时也不看路,猛地拌了下脚,一把冲向前头,差点就跪在子规面前。
子规赶紧扶起人来,口中笑道:“嫂子这是怎样?想是起得太早了,头晕了呢!”
吴申家的只是面上讪讪的,也不好说自己是看人看呆了,只得笑着混过,径直进屋里去了。
宁娥已经妆至一半,书桐正将手里一付金晃晃的赤金景福长绵凤钗插进她发间,宁娥立刻就觉得头皮紧了一下,书桐也觉得了,赶紧用手抚了一下,也就好了,只是头顶间,到底有些沉甸甸。宁娥心里笑自己,沉些不好?说明金子成色好,量也足,说到底,凤钗也不是人人戴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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