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坐下,又用布帕垫着手往伯鲁身旁的小圆炉里添了两块新木炭,“反正她刚才已经答应我要回天枢了,你现在就不用费心再同她多说什么了。说话太多,终归伤元气。”
“阿拾,对不起,他这人……”伯鲁被明夷这么一说,两颊的红潮更浓了。
“明夷说的没错。”我接过伯鲁的话,微笑道,“我这人心思重又难缠,天枢的事如果换成你来说,一准要被我耗去半条命。不过,我是真没想到,那日坐在珠帘背后的人居然是你。”
“对不起,天枢的事我之前一直瞒着你。”伯鲁看着我一脸歉疚。
“呵,这个道歉我接受。”我撇着嘴自嘲道,“我当初劝你养猪养虎不如养士的时候,你肯定在心里笑话我了吧?笑我一个小丫头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要天枢的主上多养几个勇士护身。事实上,我这辈子都没法知道你在天枢养了多少能士吧!”
“不,我没有笑话你。”伯鲁微笑着摇头,他温暖的视线越过我的眼睛轻轻地落在了我头顶的木笄上,“想想那时候你才多大,一个没及笄的女娃天天散着一头长发和无恤一起跑东跑西。可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却比我更了解卿父的苦心,养猪养虎不如养士,天枢就是卿父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养的‘士’。”
“天枢是卿相为你而建的?”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嗯,我虽是赵氏的宗子但以我这样的资质根本不可能挑起氏族的重担。卿父是早就看清了这一点,才兴建了天枢。他希望天枢的主事可以成为我的家臣,他希望我可以通过掌管天枢继而学会如何掌管赵氏。可惜啊,再好的工匠也雕不好一块朽木。”伯鲁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徐徐叹道,“这么多年,我把天枢丢给了五音和明夷,又把卿父交待的差事统统丢给了红云儿,自己倒心安理得地养了一院子的老虎、豚猪。一个小姑娘都知道的道理,我却不知道,该被笑话的那个人是我。”伯鲁见到我之后脸上一直挂着笑,可当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时,我却在他的笑容里看到了一抹化不开的苦涩,“阿拾,你说这世上还有比我更糟糕的儿子,更糟糕的兄长吗?”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看着伯鲁的眼睛恳言道,“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儿子,最好的兄长。如果没有你,当年的小马奴即便活下来也成不了今天的赵无恤。是你成就了他,而他会替卿相、替你守护好你们的家族。”
“那你会替我守护好他吗?”伯鲁冰凉的手指轻轻地覆上了我的手背。
我心中一颤,讷讷地把手从伯鲁手中抽了出来:“我不知道……他也许不需要别人的守护。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了要一个人站在最高最冷的地方,别人的存在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负担。”
“你是这样想的?”伯鲁闻言一脸愕然。
“借口。”坐在一旁久未出声的明夷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起身站了起来,“说到底还是因为秦国的那位伍将军吧?”
“无恤是这样告诉你们的?这样的谎话他也会信……”我心中酸楚,脸上却故意摆出一副气愤不屑的模样,“这事与将军无关。我走,只是因为我想让事情变得容易些。事实上,现在他过得很好,赵家的一切也都很顺利,不是吗?”
“你错了,他过得很不好,因为你在他最幸福的时候抛弃了他,你在他最软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抛弃了他。阿拾,他恨透了你,他恨你因为伍封舍弃了他。”伯鲁紧蹙着双眉叹息道。
“我没有!我没有舍弃他,是他舍弃了我!我在宋国等了他二百多天,他从来没有来找我。”我忍不住冲着伯鲁大声嚷道。
“他去了!阿拾,他去找你了……”
“是啊,他来了,带着他的新妇搬空了我的酒窖,然后扔给我一箱冷冰冰的珠玉。”我回想起自己当晚躲在窗后看到的一切,泪水顷刻间盈满了眼眶。
“他回到新绛城后没多久就去宋国找你了。他知道你做了扶苏馆的酒娘,他知道你就住在馆后的酒园里。他在宋国守了你半月,他甚至杀了好几个妄图在夜里翻墙欺辱你的男人。二百多个夜晚,你难道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女人独居在酒园里,却从来没有醉汉闯进你的房门,爬上你的床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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