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不自觉地喊住了他:“你为什么要离开齐国?”我问。
“因为这把剑。”陈逆按着腰间佩剑回首看向我,“齐公死后,相爷要肃清朝堂上所有与右相一派有关的大夫和士族。我这剑杀人可以不沾血,离开齐国前我已经杀了五十七个人。世子不想我留在临淄城继续替相爷杀人,就给了我三年自由。他没有给我什么命令,只说我路过新绛时若能遇见你,就替他和阿素说一声谢谢。”
谢我?谢我什么呢……
朋友,敌人,在我每一次坠入深渊的时候,伸手接住我的总是我的“敌人”。或许,这世间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永远的敌人吧……
我轻叹了一声,抬头看向陈逆:“他们不用谢我,你也不欠我什么。对不起,我今天过得很糟糕,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想说就不用逼自己说了,我明白的。”陈逆朝我微一颔首,拎起木桶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把到了嘴边的两个字咽了回去。
上了台阶,推开房门,三个月不在,我的房间却异常得干净整洁。微暖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杜若香,床铺、书案,房间里的一应摆设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临窗的矮几旁多了一床淡蓝色的被褥。
陈逆端着水盆进屋时,我正盯着那床被褥发呆。我在想,他是不是离开临淄后就和我一样无家可归了。
陈逆把水盆放在我身前,迅速地走到墙边把那床略有旧色的被褥卷了起来,“我今晚就会搬出去,你放心,你的东西我都没有动。”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直住在酒园吗?”我问。
“商队里没有酒,喝惯了你酿的酒,新绛城里那些掺了水的酒就咽不下去。我在晋国待不住,岁前就赶回来了。本想喝你酿的郁金酒守岁,没想到你去了齐国。”
“今秋,我没酿郁金酒。”我从怀中掏出绣帕,一点点地浸入水中。
“嗯,回来以后就知道了。那时候你不在,馆里又正好缺人看守酒园,我就住进来了。没有工钱,一日半壶浮白酒只够解馋。”陈逆从怀中取出一条灰黑色的布带,几下就把卷好的被褥捆成了一只可以背负的包袱。
“你是喝惯了阿素的酒,离了临淄城又找不到能入口的酒才找到扶苏馆来的吧?”
陈逆轻笑了两声没有否认,我背对着他洗去了脸上的泪痕,随手把拧干的帕子挂在窗口:“今晚留下吧,我去把放香料和空坛子的夹间收拾出来。现在岁末已过就不喝郁金酒了,酒窖里还有一小坛我私藏的压愁香,如果你不嫌它味苦,今晚就陪我喝光它吧!”
“有酒喝我怎么会嫌弃?”他笑着拎起卷扎好的被褥,大步走到了房门边,“你腿上有伤就在屋子里坐着吧,酒藏在哪里我去拿来。”
“藏在东北角的麦秆堆里。”
“好。”陈逆一点头,转身打开房门却又收回了迈出去的脚,“阿拾,压愁香为什么要酿得那么苦?”
“苦才可以压愁啊……”我轻笑一声,低头道。
是夜,陈逆陪我一杯一杯地喝着压愁香。他这个人大多数时候是不说话的,即便是喝了酒,他的话依旧很少。赵氏新立世子,世子新娶狄女,既然到了新绛城,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今晚,关于赵氏的话他却一句都没有说。
我喝了酒靠在窗边看着月亮发呆,陈逆坐在我身旁满饮了一杯压愁香。他说,如果你是个男人,也许我知道该怎么劝慰你。我咽下口中的苦酒,转身笑着夺了他手中的耳杯:“陈爷,别喝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压愁香……”他是个不善言辞的好人,他不知道,我由衷感激的正是他此刻的沉默。如果,银月爬上中天的时候,竹门外没有响起敲门声,我想陈逆一定已经听到了我发自内心的感谢。
“有人在吗?”一个清朗的男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听到这个声音时,我洒光了杯中的压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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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了?大家都知道谁来了,下章再见了,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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