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氏一族,就算相父不来,陈氏其他族人也迟早会追上你们。陈逆虽对我效忠,却也并非是个傻子,会听任你摆布。”
“摆布?无恤如今还能摆布何人?只求陈逆能为了你的性命做三天哑巴而已。三日之后,若我们能顺利逃脱,自然会放你离去。在此之前还请世子多加担待,莫要妄图再生枝节。”
“赵兄放心,我这些日子天天跟着姑娘还让在她暗地里做了这么手脚,如今反过来让她看着我,别说枝节,就算是颗细芽儿我都冒不出来。”陈盘讪笑了两声低下头,抓起了手边的野果狠狠咬了一口。
另一头,齐公自进了山洞之后便兀自靠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用清水擦拭着自己腰间的一道伤口。他不与弃他而去的鲁姬说话,也不再质问谋逆造反的陈盘,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与身后的石壁融为了一体。
“君上,让我来吧!”我从藤筥中取出两支白茅根,摘下几朵长了白色柔毛的花穗轻轻地压在齐公的伤口上,“这白茅根的花只六月才开花,可巧被我找到了一丛。用它来制刀伤最快也最简单,君上不用太担心,今晚安心睡上一觉,明日伤口就会凝血结痂的。”
“嗯,谢……谢谢。”齐公似是说不惯这几个字,说完就把头轻轻地撇开了。
“今天晚上我和无恤、阿鱼轮流守夜,君上尽管安心休息。也许不用等到天亮,援兵就到了。”我从自己的袖口上撕下几条略微干净些的布条,将齐公的伤口小心地包扎了一圈,“君上和夫人先吃点东西吧,养足了力气,明日我们才好赶路。”
“阿拾说的对,接下来几日恐怕还不得轻松,君上保重身体要紧。”无恤走到我身边轻声问我讨要了匕首。
我掏出袖中匕首交给了他,他先用囊中清水冲去了匕身上的血污,又在地上铺了几张树叶把四条小鱼放了上去:“君上,这溪鱼制脍虽不好吃,但如今生火恐会引来追兵,就只能先委屈您和夫人了。”说着他跪下身子,像那日在小雅阁一样,极灵巧地用匕首剥去了溪鱼的鱼皮。
“客卿快起来!今日是寡人连累你们了,寡人如今哪里还有脸面吃你制的鱼脍!”齐公红着眼把无恤扶了起来,“今日陈氏谋逆是寡人平日无德无能所致,寡人惭愧……”齐公弯腰一把抓起那尾去了皮的溪鱼,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吃,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命,吃饱了才有命夺回寡人的江山!”
溪鱼土腥又多细骨,那细骨刺破了齐公的嘴角,他却似全然不觉。小雅阁里,他食鱼脍前还特意要寺人撤掉金盘换上了鱼跃莲池的彩漆盘,为的就是观赏鱼脍轻薄透明的特质。可现在他再不问吃食的色香形味,抓着那条还带着血的生鱼,吃得像个挨饿多日的囚徒。
“君上……”一直坐在柴堆上看着齐公发愣的鲁姬忽然大声哭了出来。在柳州渡的时候,这位君夫人就已经醒了过来,但许是被密林里的断头断手吓到了,她从入谷到进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此刻她看着眼前啃食生鱼的齐公突然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一下伏倒在齐公脚边痛哭失声:“君上,你不能这样啊,你是国君……你不能这样……”
鲁姬这一刻也许是在为齐公的落魄和无助而哭,也许是哀叹自己命运的不幸,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凄凉,到最后连齐公也跟着她落了泪。
日升时还是万民朝拜的君主和国母,待到日落却已成了疲于奔命的逃亡人,除了相拥痛哭一场,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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