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摆放着四个羊首青铜炉,炉内青烟袅袅正燃着熏香。
此时虽是白日,厅堂边上还是点着一圈长杆红色纱灯,为此处平添了一分艳色。一层的中间放着一面长三丈,高一丈的黑色大鼓,鼓的周围又依次放了几十个红色的小鼓,每张鼓面上也同样描了朱红色的兰花。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伸手放下面纱,转头问公子利。
他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之前怕和你说了,你不愿意来。这里是秦国的司乐坊,我前几日听说郑国的琴师越带着兰姬到了这里,就特意带你来看看。”
司乐坊是什么地方,这是王公贵胄们喝酒取乐的地方,这次真被公子利害死了。“你来喝酒赏乐干嘛要带着我,快带我回去。”顾不上礼数,我转身就往外走。可是力气不够大,被他拉着手转了一圈,推上了楼梯。
“来都来了,看了再走吧!我在楼上留了位置,没人会看见你。”他说完,连拉带拽地把我弄上了二楼。
“你看,我特意让人在这儿挂了帘子,等过会儿人多了,你就在里面坐着,下面的人绝对看不到你。晚些时候我再让人从后门引我们出去。”
我走进帘子坐下,伸手摘下斗笠放在身侧,冷着脸不理会公子利,虽然知道他安排周全,可心里还是有些气恼。
“我听说今天晚上,几个卿大夫家的女公子也都会来,想来底下的人定会有所收敛。你平日里不同雍城的贵女们往来,所以不知道,今晚抚琴的师越大有来头,你之前可曾听说过盲臣师旷?”
“可是那个为了精进琴艺用艾草熏瞎眼睛的晋国大夫?”
“正是他,世人传说他奏清徵而玄鹤起舞,奏清角而雷雨骤至,一把瑶琴可通鬼神。琴师越,幼年师从师旷,他的琴艺虽不及师旷,但确能让白鹤闻乐起舞。而且,郑女兰姬虽是没入贱籍的舞伎,但原先却是郑国贵卿之女,五年前才流落做了舞伎。她身轻似尘,舞蹈时蹁跹若飞,在各国都享有名声。”
看公子利讲得眉飞色舞,我笑着揶揄道:“看来公子对乐舞颇有了解,我原以为公子不喜酒乐。”
公子利没有责怪我语气无礼,反而笑着解释:“六舞(1)可以陶冶君子情操,酒乐使人奢靡堕落,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那兰姬的舞蹈又是哪一种呢?”我不依不饶地问。
公子利沉吟片刻回道:“兰姬之舞不在这两者之列,依我来看倒是一种至情至性的舞蹈。”
听他说完我怔了怔,是啊,至情至性……
当日听完瑶女含泪所唱的《子衿》,我满腔的感动也无非就是这四个字。
“阿拾,你在想什么?”公子利凑过脸来问。
我歪着脑袋仔细端详着他俊逸的脸庞,抿嘴一笑:“公子想来定是不少女子心中的良人,身在高位却懂情字何物。”
他俊脸一红,拉着我的手无比激动地说:“这世间,利只求一人的钦慕。”
我怕他继续说下去,就抽出手来,转头说道:“下面有人来了!”
公子利收敛了神色,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正厅里鱼龙般地涌进来许多人:白衣飘飘的文士,褐衣甲胄的军士,还有几位衣着鲜丽的女公子也在婢女的陪伴下缓缓落座。
“奇怪,今日天色尚早,为何来了这么多人。”
“不管为什么,幸好我们来得早。”我喜滋滋道。
“你现在怎么不恼了?”公子利打趣道。
“反正都来了,况且你把师广和兰姬说得那么好,我怎么也得见识一下,这至情至性的舞蹈。不过等过会儿楼下挤满了,可会有人上楼?”
“你放心吧,这里本是堆放乐器的地方,其他人不知,自然不会上来。”
细看下,帷幔之外的确堆放了一排编钟,皮鼓,而右侧角落里的一扇小门应该就是公子利之前所说的不会让人发现的退路。我点了点头,安心坐下来等待今晚的乐舞。
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暗,楼下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身着各色纱裙的美人端着美酒佳肴穿梭其中,好一副美景。
须臾,一连串的鼓点响起,只见两列身着月白色轻纱舞衣的少女穿过珠帘鱼贯而出,于红色漆鼓之上,婀娜起舞。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忍不住探身想看得更真切些,这一看却吓得我头皮发麻,一把抓住了公子利的手臂。太子鞝?!怎么他也来了!
备注:(1)六舞:古代歌颂帝王功绩的六支乐舞,分别是黄帝的《云门》,尧的《咸池》,舜的《大韶》,禹的《大夏》,汤的《大濩》和武王的《大武》。这六支舞蹈,是贵族男子必须学会的舞蹈,而女子和庶民是没有资格学习和表演的。
===================================================================================
新的一周又开始啦,求推荐求收藏,大大们我很好养活的,就包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