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身上的标签已经被撕去一半,剩下的一半也经过时间的洗礼有些模糊不清。
唐安琪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吴婶的目光里同样写满了困惑,“太太过世的第二天,我收拾家里的垃圾拿去外头扔,不小心绊了一跤,垃圾袋散开,我重新装起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那个袋子里,还有那女人坏了的发夹,所以我敢肯定,这也是那女人扔掉的东西。”
她的眉头微微打皱,似乎是在尽力地回想,“太太平常用的药里,我记得没有这种见瓶子的,当时可能是心里觉得奇怪,所以就把这瓶子收了起来。本来打算去问问哲春,他是医生,肯定能看得明白,可那时你和先生吵得厉害····…时间久了,竟就搁置一边,忘了这茬。”
要不是因为这次的离开,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也许这辈子都记不起来还曾经有过这回事了。
唐安琪的目光一深,“你是说,这瓶子不是我妈那时常用的药?可是却在她过世的第二天出现在要扔的垃圾袋里?”
吴婶想了想点头说,“是,太太的用药点滴都是那女人负责的,并不归我管,但我常常给太太收拾东西,陪她说话,她用的是什么药我还是知道的,没有这种尖瓶子的药。”
唐安琪仔细分辨着瓶身上本来就印有的蓝色字迹,由于时间侵蚀,大部分字体都已经无处可辨,里面的液体也早就已经风干,不知道现代科技能不能检验出这瓶液体原来是什么药物。
但她还是勉强一笑,宽慰地搂住满脸歉疚的吴婶,“当年这种玻璃小瓶很普遍,说不定医生临时加开了几支,没事的,我送去药物检验所让他们查一查就是了。”
话虽然这样说,可心里的怀疑却像是蔓草一样生了根发了芽,不断疯长,记忆中叶淑娴的最后时光在脑海中交错,她身体一直都不好,外公去世的时候受了重大打击甚至差点就没缓过来,但后来精心照料下却已经有所好转,直到……
直到她过世前一年,身体忽然每况愈下,心疾不时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连医生都说她熬不过那个秋天,可陆雪琴的贴身照顾下,她硬是撑过了冬天,这也是唐四海当时那样信任她的原因之一。但那具油尽灯枯的身体,终于还是在四月春暖时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现在想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连最难熬的冬天都熬过了,天气渐暖,万物复苏,本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叶淑娴却忽然说倒就倒下了,那样突然,令人措手不及,却又无从挽回。
唐安琪只记得,她和安瑞被罗叔匆忙从学校接回家时,他们温柔美丽的妈妈已经安详地去了天国,除了陆雪琴,只有唐七秀见到了叶淑娴的最后一面,叶淑娴要求唐四海续娶陆雪琴的遗言,也是唐七秀口中第一个说出的。
仔细地回想,还是有些令人生疑的地方。比如,叶淑娴到底有没有说过这句遗言,唐七秀有没有撒谎。
唐安琪的目光百转千回,她紧紧攥住手中的玻璃瓶子,跟吴婶道了别“我先走了,在你离开之前,我会尽量多来看望你的。还有·……”
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吴婶送唐安琪离开,正碰上唐安赐的保姆匆忙从小门出去,吴婶的表情颇有几分嘲讽,“最近那女人成天不着家,不是和罗太太一起去逛百货商场,就是去那什么郁金香会所参加沙龙,还偏偏每回都能比先生早赶回家。”
她嘴角微微扯动,“要是今天再这样,我可得找个机会好好刺她几句,免得先生还以为她天天在家里贤良淑德。”
罗太太……郁金香会所吗?
唐安琪眼眸微垂,眸光流转,陆雪琴最近每天都不着家,是因为陆青青的案子越来越棘手,在找人出谋划策吧?或者就是在酝酿什么新的阴谋。每回都比唐四海先赶回家……那定是在他身边埋下了棋子,有人通风报信的缘故。
她微微一笑,扶住吴婶的手臂,“你都快要离开了,何必再找气受?不管怎样,她都是唐太太。”
吴婶却昂了昂头,“我都快要走了,还怕她个啥?有些话藏在心里太久了,一定得找个机会跟先生好好唠叨唠叨,不吐不快。”
她笑着挥了挥手,“阿罗最近都跟着先生,家里没司机,只好委屈您坐计程车了,到学校了务必要给吴婶回个电话,我好放心。”
她望着绿色出租车缓缓而去,一直追到大门口站立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车子的影子,这才叹了口气,慢慢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