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根据眼线的回报,朱棣虽有调动军马的举动,可这种大规模的调动和战前动员没有三两个月的时间不可能完成。即便是在紧急情况下进入战争状态,最快也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镇定下来的方伯谦来回踱步,过了片刻之后才道:“你持我的手令去城外楚王处,把臬台被杀的消息报于楚王……”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一切都靠楚王定夺吧。”
刘佥事刚走,方伯谦就大声命令:“令城门守封锁所有城门,没有我的亲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来人,给周指挥送信,就说事已紧急,周指挥知道应该如何办理!”
给楚王送信之人已经派出,楚王会做出全局的安排和协调。同时也给湖广指挥都司的周指挥使送去消息,大军调动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可这样的消息一定要周指挥尽快知道。
不管谁要动湖广,绝对绕不过军权这一关。当前情况下,方伯谦不怕朝廷的大军,最惧的是指挥都司的周指挥被人干掉进而军权旁落。
钦差已经格杀了楚王手下三大干将之一的臬台,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军中的情形搅乱了,自己已是孤掌难鸣,武昌府城也就成了死地。
冷静的处理完这些战略层面的举措之后,方伯谦终于再次发令:“即刻起,城中严控行人,令所有百姓不得出门,有胡乱走动者立即擒拿。”
“命个司狱分司、经历司的衙差紧急集中,控制城中各处街道……”
布置完了这一切,方伯谦终于感觉放心一些。
钦差格杀崔铭圭,说明这个钦差已经得到朝廷很大程度的放权,而且绝对是担负着秘密使命,很有可能是要对湖广实行掏心斩首的战术,以雷霆闪电之势控制武昌府城。
坐镇武昌的方伯谦心中明白的很,钦差既然有胆子杀了崔铭圭,就有很大的可能要进行更大的动作。楚王素来不在城中居住,这已是公开的秘密。
方伯谦并不担心钦差会以奇袭的态势去擒拿楚王,这样的话反而是好事。楚王乃是洪武太祖皇帝的子嗣,钦差不敢把他怎么样。就算是真的擒拿了楚王,钦差就真的完蛋了,只怕走不出武昌半步就会被*掉。这一点钦差不会看不到。
摆在钦差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忽然到指挥都司,以皇帝密旨的名义篡夺军权。军中素来就是周指挥一手经营,除非是朝廷早就在军队里按察了奸细,否则不可能成功。不过事情实在紧急,不得不防着林三洪的这一手。
剩下最后一条可以走得通的道路就是闪电一般到武昌府城,扛着朝廷的虎皮做大旗,先拿下他这个布政使,一举定住湖广中心。
这个举动的危险虽然极大,可只要定住武昌,指挥都司那边虽然可以调集千军万马,轻易就能把武昌城攻破几个来回,可这样的话,就是明刀明枪的举旗造反了。在楚王还没有和各藩王形成同盟的情况下,没有经过万全的准备就宣布造反,只能是被消灭的结局。
“打开府库,取出刀枪甲胄,调集府兵,护卫藩司衙门,”
按照大明律法,布政使这样级别的行政官员可以调集极少量的军队,只不过这些军队是分布在各处,一时间很难万全调动起来。按照方伯谦的估计,现在的林三洪差不多应该已经进城或者是正在赶过来的途中,紧急情况下,只能调动作为治安力量使用的五百府兵。
刚刚布置完这一切,外面乱声已起。
几声凄厉的惨叫惊的方伯谦几乎瘫坐在地,片刻之间,外面已是人声鼎沸,喊杀之声震天,叫骂声于惨叫声此起彼伏……
“来的好快呀!”方伯谦定了定心神,略略整理衣冠大声道:“来人,开中门,本官要亲自迎接天差!”
“大人,去不的呀!”多年的老家人拽着方伯谦就往后跑:“我刚刚去前边看了看,钦差带着全套的仪仗过来,二话不说就大开杀戒。朝廷和楚王的大事小人看不明白,能看得出这个钦差分明是欲置老爷于死地呀,您可千万去不得,还是赶紧走后门逃走吧,只要跑出去见了楚王或者是到了周指挥那里,也就安全了!”
方伯谦早就料到钦差会奇袭武昌府城,自杀了崔铭圭之后,这已经是摆在明处的套路,换做是方伯谦也会这么干,只是没有想到钦差会来的这么快!“钦差来了,谁都可以跑,唯独我跑不得。”方伯谦苦笑着说道:“钦差此举的目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这个职位,我若是走了,钦差就可以直接宣布城中进入紧急状态,进入一手接管。崔臬台已死,我再逃走,岂不是把楚王的根基之地拱手送给钦差?方福呀,朝廷削藩之事本没有错,不管换做是谁做了皇帝,铁定是要削藩的。可楚王以国士之礼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既然我已是楚王的人,这个当口是退缩不得了。”
“去吧,让下边的弟兄们开门。咱们这边没有多少府兵,既然钦差连崔铭圭的司狱司都能全部格杀,弟兄们是挡不住的,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没有必要做这种无谓的牺牲,让大伙都退下来吧……”
一语既罢,袍服煌煌的方伯谦大踏步而出。
林三洪不顾一切的赶到武昌,因为用的是武昌知府和臬司衙门的官船,又有田志国这个俘虏可以利用,轻易就进了武昌城。进城之后片刻也不耽搁,张开钦差仪仗直奔藩司衙门。
藩司衙门也有些府兵,忽然见到钦差从天而降,一时也愣了,还没有明白过来钦差的仪仗就要硬闯。刚一阻拦,钦差已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一场大战就在藩司衙门口展开。
这个时候,要的就是时间,要就是快速,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定住局面。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路,一上来就下了杀手。
藩司衙门的府兵从来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杀上门来,被堵在一个狭小的区域逐个格杀,正绝望之际,紧闭的大门“吱呀呀”的打开,方伯谦方藩台已然现身。
方伯谦遥呼一声“住手”,丝毫不顾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钦差护卫,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一柄柄还滴答着鲜血的刀子,径直走到林三洪面前,拱手为礼道:“林钦使吧?本官湖广布政使方伯谦,此间事大,何必在街头打打杀杀?何不进府一叙?”
林三洪本以为会有一场浴血厮杀,怎么也没有想到方伯谦这么大大方方的出来,稍微呆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好,好的很,方大人果然好气魄好胆识,还真让我这个钦差相形见绌了。”
“钦差大人的胆色也不错,只不过行事的手段缺了些缜密而已。”方伯谦微微讥讽了林三洪一下,旋即右手虚虚一引,示意林三洪到里头说话。
林三洪打个眼色,早已心领神会的魏成栋率人驱散了一种的府兵,簇拥着林三洪进到藩司衙门之内。
方伯谦微微一笑:“刚刚本官还赞钦差的胆色,怎么这就怯了?难道还惧本官在衙门里安排下刀兵不成?”
“嘿嘿,在方大人的地盘上,不得不多多提防啊。”
方伯谦根本就没有象戏文里演的那样在“两厢安排下刀斧手若干”,而是很有风度的引着林三洪到正堂坐定:“钦差大人此来,可有朝廷的旨意?”
屋子里只有方伯谦和一个老下人,钦差大人的护卫却有十几个,而且个个是提刀按剑,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旁边的魏成栋大喝:“乱臣贼子,先拿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