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的亲人。我曾经犯了一个错误,肖想了我不该肖想的人,所以遭到报应。”
“……”
“我失去了工作,且再也不被录用;我失去了亲人,唯一的亲人离我而去。”她慢慢地说,“我真恨那些人。但后来想明白了,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是被人践踏的,没人家有钱有势,想报复又能怎么样?恨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指不定在哪里笑。”
谢从洲沉默地站在那儿,拿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心里有一股冲动,就那么开口了:“这些年,我一直一个人在国外。我有亲人,但是十几年不联系,有和没有根本没有两样。”
“但你好歹还有。”
“你不明白。”
沈清石想了想,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没资格去揣测别人的生活。这些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整个人都舒畅了很多。
当年,楚嘉越离开以后,他父亲和弟弟在当晚就出了车祸,车毁人亡。肇事司机逃逸,她曾经花了大力、几乎倾尽所有去寻找,却处处碰壁。有关部门劝她息事宁人,旁敲侧击,她不明白,也知道事情不寻常,况且时间如此凑巧。
楚嘉越,曾经是她的阳光和雨露,后来,又变成她的灾难。她自此一无所有,老家无缘无故地拆迁、拿不到赔偿金,失去工作、不被录用,身上没有一毛钱,无处可去,认识的人也纷纷杳无音讯,个个装作不认识她……后来,她走投无路,只好委身蒋自成。
这么多年,她心底的仇恨其实没有增减,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无可奈何。
护士小姐在外面敲门,得到许可后进来,看到屋里还有一个陌生女人时,脸上的热情明显消退了。
“谢先生,您的晚饭。”
“烦请再送一份过来。”谢从洲说,“我这位朋友也要在这里用餐。”
小护士被堵了一下,有点心塞,但还是压着脾气说:“好的好的。”不一会儿就送来了,不过只是路边十元一份的盒饭。
沈清石看着她招呼不打地出门,看看他三层的食盒,色香味俱全,然后看看自己吃的,心里那个不是滋味。
要不要这么夸张?美色还能这么用。
她有点不爽地啃了口白菜梆子,碗里被夹进了两块肉,不由抬头。谢从洲说:“我吃不了那么多,你想吃的话,自己夹。”
她只能这么说:“谢谢。”
这顿饭其实吃得非常安静。两个不那么熟悉的上下属关系的人在一起吃饭,这种别扭的感觉一般人是不能体会的。
打破这种关系是在两天之后,距离谢飞澜对她和周悦的考核还有一天。
那天,谢从洲就出院了,公司里来了一位外商,谢飞澜和徐经理在接待室接待他。沈清石、杨子欣和周悦当时也在场,当时谈过之后,又到了青竹会所畅饮。
这外商看着很不好糊弄,迟迟不提签单的事情。谢飞澜倒也不急,和他眼顾左右而言他地瞎扯着,比拼着耐力。
杨子欣和沈清石这种小角色,连陪酒都嫌寒碜。眼见无人注意,她们离开了会客室。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徐经理叫住她们,给她们一份文件,让送到会客室。
沈清石这时候肚子有点疼,就让杨子欣去送了。回来的时候,会客室里安静地有些可怕。徐经理、周经理、谢飞澜和谢从洲都在那儿,杨子欣站在他们对面,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她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对劲了,果然,听见周经理指着杨子欣的鼻子大骂:“这么重要的文件,你居然能拿错一份复印件?这可是三倍的差额,这一次公司的亏损,你能担当地起吗?”
杨子欣张了张嘴,看着徐经理,徐经理面色坦然,在她开口之前就说:“我都让你和小沈好好看清楚再去拿了,怎么还是这样?做事毛毛躁躁,我看也不用等到明天分出结果了,直接卷铺盖回去吧。”
她看看谢飞澜,对方没有看她,神态却很从容,她不由心里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这么做心里也是很忐忑的,但是,周经理刚才在卫生间和她说了一番话,她便有了取舍。原来,谢从洲喜欢的是楚家的三小姐,那就是了,那么优秀一男人,怎么也不可能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啊。
这次交易的失误,明显是在谢从洲的领导下造成的。谢飞澜却面不改色地这么做了,她在心里不由怀疑,这对兄妹,是不是在争夺亚洲区总代表的位子?
不过,二人脸上都看不出什么。
刚才这件事捅出来后,她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沈清石听出了来龙去脉,把杨子欣拉到身后,对谢飞澜和谢从洲说:“是我犯的错,是我拿给她的。”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这批羊绒的原料全部产自克什米尔,原料费加上运费就非常不菲。为了打开亚洲区和欧洲区的高档羊绒商路,之前商洽时就让利三分。这么低的价格出售,公司起码亏损了半年的盈利。”谢从洲把那份文件猛地扔到桌上,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于经理从来没见他这么生气过,再看看这满室噤若寒蝉的人,心里也非常凝重。
出门的时候,她在停车场看到杨子欣和沈清石,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沈小姐。”
二人转过头,沈清石倒罢了,杨子欣的眼睛都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哭过。于经理叹了口气,劝慰道:“你们不要怪谢总,这次的事情,确实很大。他没有当众要你们赔偿,只是这么说,已经很给面子了。而且,这次的事件如果传到总部,他肯定会被停职处理的。”
杨子欣一怔,都不哭了,整个人傻傻地站在那儿。
“停职,这么严重?”
于经理郑重地点点头:“所以,你们不要怪他。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他这么说,应该有补救的办法,我了解他的为人,绝对不会把你们推出去挡枪的。”
“他要自己扛?”沈清石脱口,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辨。
回去的路上,她想了很久,像是决定了什么,和杨子欣道别,重新折返回公司。她在大楼下望去,顶楼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