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用得是肯定,而不是问话。简单如此,沈清姀内心大为震惊之下也不得不呆滞了半晌。
什么叫报应?报应是善事有善报,恶事有恶报,是有施必有报,有感必有应,故现在之所得,无论祸福,皆为报应。
“太后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才坐到太后之位,哪怕没有亲生子嗣,也可享天下荣华富贵,她对朕有养育之恩,可方才在慈安殿看她,朕忽然想起昭贵姬死的那个晚上来。”萧祈的声音如空谷中传来的幽幽之声,他面色平静,像是在讲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www.
“昭贵姬快要死的时候,朕实在熬不住,太后当着她的面哄着朕睡去,再醒来,她已经死了。白布覆面,只有一只手垂在床沿上,朕死死盯着那只手,指甲泛着不寻常的青灰色,太后只当朕的年纪小,却不知年纪再小,对于生死之事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萧祈舒缓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厉:“她杀了朕的生母!就那么急不可耐!明明…明明…她没几天可以活了,为什么不能等等。”
萧祈倏地闭紧了双眸,手背上赫然出现了可怖的青筋,他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那股不能言喻的痛苦就像密密麻麻的银针,在人毫无防备之下刺入皮肉,却见不得血。
沈清姀从前怀疑过昭贵姬的死并不简单,但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太后对昭贵姬所做的一切竟对萧祈毫不避讳,甚至萧祈是直面了昭贵姬的死亡,难怪,难怪萧祈认为太后如今所承受的痛苦是报应,弑母之痛,岂是岁月能磨灭的。
萧祈弓着背,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不加掩饰地暴露在沈清姀面前,沈清姀眼底的湿气慢慢上涌,她心头的苦涩渐渐占据了樱唇,有一丝丝心头的刺痛令她忍不住弯腰环抱住面前之人。
此刻什么话都是多余,什么样的宽慰都是徒劳,就这样静静相拥,彼此间成为依靠。
半晌,萧祈回头,瞥见沈清姀乌黑的秀发垂落在自己手侧,他笑笑,拍拍沈清姀道:“朕无事,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沈清姀睫羽一颤,从萧祈身上支起身子,轻声道:“再过多少年,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忘,更不会过去,否则,何来报应一说?”
萧祈凝神看沈清姀,突然来了兴趣,问道:“沈清姀,你怀疑过是朕吗?怀疑过因昭贵姬一事,而朕会对太后下手吗?”
面对如此猝不及防的问话,沈清姀眼底有一瞬间迷茫,她怀疑过吗?初听到太后病重,和萧祈对前尘往事的怨恨,沈清姀当然有所怀疑,但她心底忽然有一声音说,萧祈并不会这样做,至少太后此次病重,和萧祈无关。
眼底的迷茫快速被坦然所面对,沈清姀同样凝视萧祈双眸,绽开一缕薄薄笑意道:“没有。”
真话假话,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萧祈骤然心情大好,他心头发痒发疼的伤疤突然被娟娟清泉浇灌,没了适才的难受,只剩下清冽之感萦绕于心头,萧祈嘴角的笑意猛地蹿起,他就像回到了年少之时,想对沈清姀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时候,喋喋不休。
“沈清姀,还是你了解朕。初听到太后病重,朕心下觉得,苍天有眼,她终是得了报应,可又想着,她是朕名义上的养母,就算病重,朕怎么好不去看看?可你知道吗,朕不是多想知道她能不能好,而是单纯想看看她如今有多狼狈,看老天究竟有多长眼。”萧祈笑着说完,可分明眼底的笑意只是浮于表面,浅浅一层,沈清姀呼出的气一吹就散了。
“也替年少时候的我看看,好真的忘了这些前尘往事。”
夜色混沌,萧祈前半夜睡得很不安稳,他紧皱的眉头一遍遍在沈清姀不厌其烦下被悄悄抹平,唇瓣嗫嚅,沈清姀并不能听清他在呓语些什么,只知道萧祈拥着自己的手一下又一下缩紧。
后半夜,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春雷滚滚响彻了大地,萧祈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他撩开床幔,廊下风雨交加的声音让人心头积压的烦闷渐渐散去,沈清姀哪怕睡着,都喜欢开了一丝窗沿,于是早春的雨水便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往下落,仿佛在反反复复弹奏一曲伶人们传唱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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