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我们少年时（1）

    九月本是金秋时，但那刺眼而炙热的阳光还是视云朵于无睹，闪烁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秦十六刚刚打开房门，一道金光便忽的在他双眸前闪过，“跟你说了多少次，那些奖杯奖章别老挂在墙上，反光老闪到我。”

    “而且又不是第一名，有什么好炫耀的。”秦十六透过那举起的右手上微微张开的裂缝眯眼抱怨着，“老汉！你又没在听我讲！”

    秦老汉坐在木椅上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看着扬声器坏了的电视里的新闻主持人滔滔不绝，“全是第三名怎么了？我告诉你，第三才是最好的，既不会像第一那样骄傲自满，也不会像第二那样充满遗憾，还能拿个奖牌……更何况，别人不知道，咱还不知道吗？以你的实力拿个第一不轻轻松松，所以咱心里知道自己极限在哪里就行，不用一定要展示出来。

    “还有，你是咱老秦家最有出息的人，哎，我骄傲骄傲怎么了？别那么小心眼哈乖儿子。”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秦十六一脸黑线地走过去，随后一把夺过秦老汉手中的水果刀和苹果，“我今晚就要去学校了，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你自己在家可别省这省那的，天热空调该开开，有不舒服就……”

    “打住打住！”秦老汉当即从木椅上蹦了起来，“你小子是越来越啰嗦了啊，哦对了，你快去学校吧，今天的公交可能要提前到，再不去就来不及咯。”说着再一把拿过秦十六手中已经削好的苹果，一边啃一边指了指电视机。

    秦十六看着电视机边上时刻更新着的天气预报慢慢飘过“暴雨红色预警”，当即一脸黑线，飞速转身就跑进房间，然后拉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背包出来了。

    “老汉！你自己在家小心点哈！”秦十六慌慌忙忙地穿上鞋子，拉开大门就往外跑，“有事打电话给我啊，我先走了，帮我带个门！”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秦老汉缓缓走到大门旁，远远眺望着那快速变小的背影，微微勾起了嘴角。

    “这小子，是真的要长大了啊。”秦老汉轻轻关上大门，随即举起苹果就是几口，“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十几年咯。”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他慢慢坐下了。

    眼前是无声的新闻在播放着，他往椅背靠了靠，却总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却没有人回应他的目光。又在木椅上坐下，他在旁边茶桌底下掏出了一把已经严重掉漆的烟枪。

    火焰如那新闻一般无声，只是在烟枪前端抚摸着烟草。秦老汉轻轻吐出一口烟，和十五年前他在看不到流星失望而归时吐出的烟一样的苍白无力。

    也是那晚，秦老汉遇到了从天而降的秦十六。而在那的第二天，本来以为这一切都是梦的秦老汉却不曾想那小男孩依旧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秦老汉看着那小男孩，已稀稀疏疏几条皱纹的脸庞溢出了丝丝暖意……

    但他知道，小男孩不属于他。所以秦老汉便带着他去到了警局，却不曾想关于这个小男孩的消息是一丁点也没有。在警局的建议帮助下，秦老汉就这样收养了小男孩。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看到流星，因为他那时候想要许下的愿望就是身边能够有人可以陪陪他。

    天气预报难得的准一次。秦十六站在公交车候车亭下，望着头顶瞬间把阳光吞噬了的黑暗，心里头是郁闷不已，怎么每次都是一出门就大概率会来点挑战呢，几分钟前的阳光明媚和现在的黑云压城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群鸟低飞，天地间的空气也仿佛因为意识到暴雨将至而屏住了呼吸。人们一边骂着天空的脸色无常，一边手忙脚乱地收着仍有几分湿润的衣服。

    与此同时，在秦十六的视线里，一辆不大的公交车缓缓驶来。破旧的发动机像一个年迈的老人一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然后一声咳嗽，停在了秦十六的跟前。

    秦十六忙拿起行李就往上挤，同时庆幸着自己的行李箱和背包并不大，因为暴雨将至，所以两趟车改成了一趟，故车上是拥挤的很，秦十六也只是堪堪站在后车门的站台上。

    一阵后坐力袭来，公交车再次踏上了征程，透过车门玻璃，外面的世界仿佛已经被黑暗笼罩。暴雨还在蓄力，似要给这座城市最为猛烈的一击。

    车厢内各种声音叽叽喳喳，同时也散发着各种各样的气味。秦十六望着车门，本想静静看着玻璃外发呆直到学校，却不曾想车门的玻璃上映出了旁人的倒影。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她右手抓住柱子，双眸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左手，嘴里一直轻声念叨着什么。

    秦十六对她来了一些兴趣，不是因为她有多漂亮多可爱，而是因为那个女孩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不是中国女孩的长相。而且，她此时此刻的举动也是让人好奇不已。

    但有兴趣归有兴趣，从小没和同一个女孩子说话超过十句的秦十六可不会主动去搭讪说“嘿，原来你也喜欢穿白色裙子啊。”哪跟哪啊，秦十六轻轻甩了甩头，抛去了杂念，随即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女孩。

    而女孩也压根完全没注意到秦十六好奇的目光，只是一个劲的张嘴闭嘴，念叨着左手上写着的东西。

    今天的运气还不算太差，感觉过了半个世纪的秦十六感受着公交车的缓慢停顿，嘴角也随之微微勾起，哈哈哈我已经到了，雨还没下，是个好消息。

    车门缓缓打开，秦十六拉紧行李就跳下了公交车。但眼前哪里是自己准备要去的学校，明明是一个陌生的街道。与此同时，车内传来了司机的吼叫，“都下车都下车，开不动了，抛锚了！”

    人群即刻蜂拥而下，夹杂着大爷大妈们不满的咒骂。

    不是吧！秦十六耷拉着脸，一边拿出手机查着学校地址，一边拖着行李缓慢的前行着。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五百米。秦十六稍稍定了定心，然后就开始按着手机导航的指挥走。唉，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虽然要自个儿拉行李，但好在还不算很远，而且这雨也还没下哈哈哈。

    心念至此，一道闪电便忽地划破了天空，无数雨点同时在雷电划开的口子处瞬间喷涌而出，仿佛一个濒临极限的气球终于被扎破了一般。

    秦十六心中的窃喜还没消散，头顶的毛发便已被那雨点亲吻了。肱二头肌瞬间隆起，整个行李箱忽的被拉起至半空，秦十六辗转腾挪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和力量带着几个令体操运动员都狂点666的姿态闪进了一个小卖部门口的棚子里。

    好险好险，差点洗了个澡。秦十六望着那疯狂敲击着地面的雨水，心中暗暗发怵，这么大的雨，要遭淋了的话行李箱的衣服可能都保不住了，更别说我身上这套，看起来我还是挺机敏的嘛。

    在暴雨肆虐中，人群东奔西跑，喧哗至极。秦十六静静待在棚子里，偶尔有几滴雨水被风刮来却也只是轻轻抚过他的脸庞。他看着不一样的雨水一次又一次的落下，然后溅起，看着不一样的风一次又一次刮过，然后远去。只是落下的雨水躺在地上宛如明镜，映出了一抹如雪的白色，而刮过的风轻轻撩起裙摆又按下，她似是天地间的宠儿，风雨为之动容，又像是人间的精灵，万物为之赞叹。

    好了，别再炫耀你的文采了！秦十六摇了摇头，摒弃了心中的杂念，然后放下自己的背包和行李，决然地冲进了雨里。一手拉起那女孩的行李，一手牵起那纤纤玉手。他们在狂风暴雨中奔跑着，时间仿佛被忽然拉得很长很长。

    “哈哈哈真是好险啊。”已经躲进棚子里的秦十六一只手挠着头傻里傻气的说着，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谢谢你……”女孩挣开依旧被秦十六握住的小手，轻声道谢，只是那不过三个字的中文在她口中蹦出却是带着几分别扭。

    “没事没事，哈哈，助人为快乐之本嘛。”秦十六心中万雷奔腾，感觉自己的脚趾都快要抠出三室一厅了，原来刚才尴尬的气氛是自己搞出来的，怎么就忘记松开别人的手了呢！唉，罪过罪过！

    老天爷仿佛只是开了个玩笑，那似要把世间万物毁灭的暴雨还没下多久，蜿蜒万里的乌云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散去了，正如它莫名其妙地来。

    还在脑海里疯狂寻找话题试图再次打破尴尬的秦十六看着眼前撒下的一抹夕阳也是一愣，要不是那路上还有一窝接着一窝的水坑，他都怀疑刚刚究竟有没有下过雨了。

    女孩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拉起行李，再次向秦十六道谢后，就要离开了。只是秦十六忽地拉住她的手，然后那女孩回眸，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秦十六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也是把自己的脸抽了一遍又一遍，你干嘛你干嘛，你拉她手干嘛啊！随后他如同机械般举起手，指了指女孩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那好似刚刚洗过澡的行李箱，“你的衣服好像都湿了，我……我这还有干的衣服。”

    女孩皱起眉头，秦十六心里咯噔一下，觉着自己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还改不了乱丢脸这毛病。

    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并没有回话，而是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在上面飞速按着。秦十六眼珠子乱转，一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唉，这可能就是善良品质给我带来的烦恼吧，秦十六如此安慰自己。

    没有多久，女孩便举起手机给秦十六看。秦十六细细望去，上面是一段英文翻译的中文，“如果我拿了你的衣服，我以后应该去哪里还你呢？”

    急需高情商回答！秦十六故作冷静的细细品读，心中却是早已焦急不已。

    他一边慢悠悠地掏出手机开始中译英，一边疯狂转动大脑思考。然后，在压榨自己十几年情商的努力下，秦十六终于给女孩展示了自己极其满意的回答，“你可以加我的微信，然后等你以后有空了我们再约个地方见面就行了。”

    在秦十六心虚地注视下，看完消息的女孩舒展开了眉头，对着他微微一笑，同时也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展示了出来。

    秦十六心花怒放，觉得自己真是人间情商之巅，随即赶忙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在自己的微信里，向女孩发了好友申请。

    女孩没有再发表什么，只是在秦十六打开行李箱后快速挑了一套衣服就拉着她自己那已经湿透了的行李箱匆匆离开了。

    请问还有比我更会说话的人吗？秦十六嘴角遏制不住地上扬，双眸绽放出不屑的光芒。低头拿出手机，正看着女孩微信傻乐间，那眼角余光却是瞟到了时间。惊人的肱二头肌再次隆起，秦十六按着导航飞速向学校冲去，要迟到了！！

    夕阳西下，明月当空，一中的各个教室也点燃了盏盏充满着少年愿景的灯火。

    额头带有几滴汗水的秦十六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着墙上挂着的钟里，那分针刚刚跳上十二，七点整，上课的铃声瞬间响彻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英明神武，聪明伶俐，直接换完衣服把行李箱往宿舍一丢就跑过来了哈哈。秦十六晃了晃手臂，觉得自己真是当代诸葛亮，不，宛如诸葛亮一般的当代吕布。

    说起来这位吕布倒是挺会安慰自己的，刚进学校的时候，就为了找到自己宿舍东奔西跑了好一阵子，不然也不会踩点到教室而以至于没有位置选了只能坐最后一排。

    “兄弟，给你看个好笑的！”旁边忽的伸过一台手机，秦十六扭头，却是看见手机里自己抬着行李狼狈飞奔的背影。

    再往上移一点点视线，是让人眼前一辣的标题“是什么原因，让新生慌如狗”，再往上，“学生论坛”四个大字映入眼帘。秦十六忽然感觉自己的脸部有些僵硬，但还是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哈……哈哈，确实。”飞速转头假装翻书包找东西，秦十六只感觉自己一代神将吕布的坐骑刹那从赤兔马变成了一条斗鸡眼的土狗。

    什么人啊真的是，闲的没事做乱拍。而且这个学校这么厉害的吗？连自己的论坛都有啊。

    “兄弟我跟你讲，这个学校的论坛就是我表哥带领着那个团队研发的一款专属于我们校园的软件，哈哈，牛吧？”刚刚那同学见秦十六找了半天找了支笔出来，便又凑了过来，“我叫罗启，叫我田鸡就行，对了你进这个论坛没？我邀你吧，来，把你的给手机我就行。”

    什么罗鸡田启，秦十六看着那个贼眉鼠眼的罗启，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只鸡，一种把他从三楼丢下去的冲动即刻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从小到大一直拿第三，不是他不进取不努力，而是秦老汉教会了他克制。

    “我叫秦十六。”深呼吸一口，再强行挤出一抹微笑，然后秦十六才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才第一天就敢违反校规带手机来学校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抬头一望，却是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穿着职业套裙，踩着细高跟的女人，而那精致且毫无皱纹的脸上，却是无时不在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威严。

    一把夺过两台手机，女人抓着手机的手往后腰一背，便是迎着全班的目光厉声警告，“如果还有谁不清楚不能带手机进学校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另外，顺便自我介绍一下。”女人踩着霸气的步伐走上讲台，在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教室里微笑着沉默了好几秒，“我叫云悦，云淡风轻的云，和颜悦色的悦。是你们的班主任。”

    喂这两个成语和你完全没有关系吧！而且，为什么你穿高跟鞋走路完全没声音啊，这是开挂了吧？秦十六听得目瞪口呆，觉得自从自己来到这个学校之后好像不仅仅是换了个环境，这根本就是换了个世界啊！

    等等，班主任？秦十六忽的感觉一股寒意忽的从脚尖直冲天灵盖，有些僵硬地扭过头，恰好与同样僵硬的罗启四目相视，同样的苦涩之意塞满了两个眼眸。

    我还没问到那个女孩的名字呢！而且要是被老汉知道了，回家的时候我又得遭骂了，还要做完家里所有活……秦十六黑着脸，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自个老汉的甜言蜜语。

    一旁的罗启也是惊掉了下巴，他可是在他表哥那听过云悦的大名的，是他老师就算了，居然还是班主任，完了完了，自己纯情少男在一等高中受万人瞩目的一揽子计划要泡汤了。刹那间，罗启仿佛感觉天塌了。

    看着旁边罗启一脸的绝望，秦十六忽然觉得有些戏谑，看起来这家伙好像比我要倒霉。

    “秦十六同学，你被收了手机，还觉得很好笑是吧。”云悦那明明甜美至极的声音在秦十六耳边却像是一个电磁炮一般，直接往里轰炸，“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上讲台发表一下想法吧。”

    懵，歇斯底里的懵。秦十六机械般地站起来，在全班同学的目光中，他那紧张至极的心情却是忽的一松，无他，只是那眼角余光再一次映入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女孩忽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穿着他以前穿过的那件带着米奇老鼠印花的短衫和那条黑白相间的休闲裤。同学们的目光从秦十六身上一下跳到了女孩身上，使得女孩脸上浮现出了很明显的紧张。

    “哦是那个刚刚插入我们班的新同学吧。”云悦难得没有开轰炸机，往女孩招了招手，“过来和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女孩微低着头，走上讲台后，还是有些明显的往左手手心瞄了几眼，深吸一口气，才微启其唇，“大……大家好，我叫李莎，今‘撵’十七岁。”又稍稍瞄了一眼左手，却是忽地卡住了。

    全场静谧，气氛凝固。心头慌乱的李莎忽然坚定地抬起了头，却不曾想恰好和秦十六四目相对，那下定的决心再难寻踪迹，唯有剩下最初的慌乱在上蹿下跳。

    “大家鼓掌，欢迎李莎同学！”云悦率先鼓掌打破沉默，同学们莫敢不从，纷纷举起手就卖力地拍了起来。

    李莎赶忙向台下的同学们双手合十拜了拜表示感谢，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再次微低着头，缓缓走到了仅剩的那个空位。

    “大家可能比较好奇为什么李莎同学的普通话不太标准。”云悦再次发声，持续占据着这片不大的空间的绝对主动权，“因为李莎同学呢是从小在泰国长大，最近才来中国的，所以中文不是很好，我希望平时大家可以多多和李莎同学交流交流，既可以增进同学之间的友情，也可以帮助李莎同学更快的学好中文。”

    “另外，在我的班级，绝不允许出现有人欺负他人的行为！”云悦双手交叉抱胸，眼神再一凌厉，而后瞬间温柔似水，嘴角也多了一抹专属于美女的微笑，“当然，我相信我们班的同学都是很善良的。”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云悦那三十七度的嘴说出来的话语更像是零下三十七度。

    “秦十六，罗启，你们俩跟我过来。”云悦转过头缓步往门口走去，“另外，在座的各位也不是第一天当学生了，所以我也不再过多赘述纪律，你们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让人欢愉的下课铃声便应声而至。当然，秦十六和罗启并不欢愉。

    两人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实在是不想去面对云悦那绝对可怖的训话……

    “你待会最好实话实说啊，可别添油加醋的把我往火堆里推。”秦十六抬起胳膊轻轻顶了顶罗启，“反正我本来就没玩手机，拿出来也只是交到了你的手上。”

    “放心吧。”罗启抬起眼眸望了秦十六一眼，一阵阵绝望的气息溢出，“都是我的错，不关兄弟你的事。”

    看着罗启那为了你我愿意承担所有过错的模样，秦十六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我还是太善良了，“算了，我和你一起顶下来吧。”

    “反正今天开学第一天，我觉着她应该还能稍微留点情，让我们吸取教训就算了，嗯，肯定是这样的，所以放宽心兄弟。”

    不经意间，秦十六右手的小指便被勾起。

    “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那咱们约好了，一人扛一半。”罗启忽然笑的跟个菊花绽放一样，“回头我请你喝奶茶！当然，不能超过十块钱。”

    “你讹我？”

    “这怎么算讹你呢？这是激发你内心深处的真善美，算是恩德。”

    “说实话。”秦十六伸手捏了捏罗启的脸，“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猥琐的人。”

    罗启轻轻拨开秦十六的手，脸上猥琐的菊花笑容一收，率先钻进了办公室。这里的人都这么有才的吗，秦十六扶额，跟在罗启后面走进了办公室。

    没有想象中的如刑场一般到处充满血雨腥风和严刑拷打，此时的办公室空空如也，而云悦的办公桌在最角落，旁边坐着两棵小盆栽，迎着窗口，时刻渴望着微风与阳光。桌面异常凌乱，一个又一个本子随意地躺在不属于它的地方。

    秦十六抬起头，看到了云悦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里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最美办公室”五个字。这强烈的反差感使得他内心升腾起一股笑意，一个又一个难过的事情飞速闪过脑海……不能笑！秦十六的嘴唇紧紧抿着。

    还没有说话，云悦俯身拿出两个一次性杯子，然后往里都倒了半杯茶水。

    “班里的每一个人我都一一看过资料了。”云悦两手同时递过杯子，“所以，放心吧，手机由我暂时代你们保管。”

    “十六，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父亲的，当然这并不是包庇你。”云悦撩了一下鬓边的发丝，“希望你能明白吧。”说着，她拿起茶壶就直接张开嘴往里倒了一口。

    秦十六稍稍抿了一口手中早已毫无温度的茶水，一阵苦涩从嘴直下心头。双眸之中，映出的却是云悦喝下茶水后毫无波澜的脸庞。

    “罗启，你初中三年就被收了五次手机，由此可见，你是一个爱玩却又没有自觉心和警觉心的人，如果你不改的话，以后可能会对你有害。”

    “另外，我同样知道你在我们学校里有一个因为复读所以在读高四的表哥叫陈午，没猜错的话，当你踏出这个办公室的下一步，就是去找你表哥要一台多余的手机。”

    罗启听得心头一跳，忙举起右手竖了个三指，“我发誓，绝对没那回事。”

    云悦没有回应，而是走过盆栽旁，然后拿起地上的水壶就开始细心地浇水。空气重归于沉默，站在办公桌旁边的两人仿佛听见了墙上时钟里时间爬动的声音，土壤大口大口喝水的声音……

    “回去吧，手机在我这放着你们不用担心，当然每周周末那半天休息时间你们可以来找我要回去使用，但休息时间一过，你们就得乖乖把手机还回来。”云悦放下水壶，回到了椅子上坐着，“至于完全拿回使用权，就可能得等到考完期末试了。”

    “谢谢老师。”秦十六轻轻朝云悦点了一下头。

    两人转身出了办公室，罗启贼眉鼠眼地瞧了瞧左右，确定云悦不会再出现后，一把拉住秦十六到了一个角落里。

    “你干嘛啊，怎么老是这么猥琐，而且你刚刚不是都发过誓不搞幺蛾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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