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好吃好喝供着,但是这种民间小吃却是不曾有过。
付青锋好笑的拨弄着她积雪的发梢:“这等东西,比得上铸铁斋特聘的大厨做的佳肴?”
莫离离嚼碎一颗糖葫芦,腻歪地靠在付青锋身上,小手紧紧地牵着付青锋:“没人打扰,跟师傅一起吃的东西,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付青锋心神微动,从开始的同情与好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爱令他的心思也发生几番变化。
便是养的狗死了,人也会伤心,这样全心全意寄托于你,无条件的支持你,无埋怨的理解你的人,真是世所难寻。
两个修士间的关系,最亲密莫过于道侣,同求一道,生死相随。
但是像莫离离这般的,已经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了,付青锋若是求道者,她便是附道者,这种依附,并非简单的追随,而是作为一种补充所存在。
修士求道,往往忘却此心,这般孤寂又漫长的艰难道路走下去,就是成功,也已经不算是当初的自己了,所谓神魔九变,只为不变,根本就是个笑话,为了求道,你连自己都不要了,你还剩下什么?
除了虚无的“道”,你又得到了什么?与其说你还活着,不如说你已死去,只是会思想的法则罢了。
有这样一个人儿陪着,时刻提醒你还有在乎的东西,告诉你还有人在乎你,乏了可以依附,苦了可以倾诉,乐了可以同欢,谁不为之心动?
可是最大的问题在于,附道者往往无法跟上求道者的步伐,很容易拖后腿,这样的情况下,求道者反而难以寸进,极易被附道者牵去心神。
付青锋正是苦恼此点,若说他对这个可爱的小徒弟没有半点感情,之前还能拍着胸脯保证大难临头绝对抛下,可是现在他却没了这个底气。
活着,总要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能够拥抱,才算活着,如果拥抱的只是冰冷的虚空,灵魂的温度也已经消弭。
他活得已经够累了,出生在孤苦之家,疯妈傻爸,没一个正常的,生父杀了生母,还要杀他,要不是农民好心相救,只怕母子都已命丧黄泉。
跟着老农民过了好些年贫困日子,王侯将相的锦衣玉食,那是见都没见过,好不容易师父收下了自己,有了温暖的宗门,仰慕自己的师弟师妹,关照自己的师兄师姐,还有远大的修真目标,却被一朝之间毁的一干二净。
付青锋抬头望天,城主宫邸悬在天上,沧海遗珠散发辉光,在房梁石雕顶上扩散而出,笼罩巨大的江海城,滔滔精纯的水属灵气,从面向港口的雾心海升来,化为阵法给整个江海城提供秩序的保障。
这样的景象,他是曾见过的,伫立在险峻山峰间的青云宗,曾经也是如这般的云上仙宫,只是现在,已经化作雾州山脉中的一捧黄土。
泪水不自觉的流淌而出,莫离离慌乱地丢下糖葫芦,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路走来,苍天总是如此戏弄他,所谓传说之人,天命加身,原来竟是如此苦楚,没给他傲视无敌的修为,没给他幸福美好的人生,只是一层又一层的阴谋逼迫着他前进。
这污浊的世间,已经看得够多,体会的够多了,九天与塔瑟卡,令他几乎忘却本心,机械般地前进,支撑他的动力,无非是复仇的执念。
然而就连这份执念的根源——那些鲜活生动的面孔,也随着修为的增长,时间的流逝,际遇的变化而模糊,付青锋知道,倘若连这些也消散,那他就彻底成了一个空壳,遍赏天下奇观的初心,也将因心力交瘁而埋没。
周遭的行人奇怪地看着他,在这样热闹繁华的城市,这样喜庆美妙的节日里,有人会如此伤痛,实在是引人瞩目。
殊不知正是这些繁华,深深地刺痛着付青锋渐渐麻木的内心,挑拨着回忆的神经,这些天的经历,彻底爆发了出来。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不曾见过光明。
“师父,是离离做错了什么吗?”
女孩不安地看着仰头看着他,精致的脸上满是担忧与自责。
付青锋愣了愣神,泪水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原来,我们本就是无家可归的,相互取暖的,野兽。
紧紧地抱着莫离离,女孩的脑袋埋在他的心口,被忽如其来的炽烈拥抱给呆住了。
付青锋的声音,第一次如此低微,却透着难言的坚定:
“离开这座城之后,师父会教你更多东西,能够继承的塔瑟卡知识,想来总比靠你虚无缥缈的悟道来得强......”
莫离离不知道付青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听着那炽烈如火般跳动的心音,本能地答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