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掉泪水,张福转身离开了家,他甚至不敢回头和妻子说句话。
一个家的顶梁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张仪了问过一次娘亲: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回答张仪的,只有娘亲的几滴眼泪,自那以后,张仪便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张仪虽然小,可他似乎知道父亲不会回来了。
后来,娘亲告诉他,父亲希望他做一个大丈夫。
可什么是大丈夫呢?
保护娘亲?撑起这个家?
父亲不在的日子里,他便学父亲那样,和母亲一起养活这个家。
打铁的师傅看他可怜,便就在身边让他打下手,即便如此,也让张仪的手磨出了一层茧。
那年冬天,母亲终究是病倒了。
躺在病榻上,母亲看着张仪费力拖动着木桶收拾屋子,女人总会哭出来,张仪看到后总会跑过来帮母亲擦掉眼泪。
“娘亲不哭,仪儿回来给你买炊饼。”
张仪卖掉了他最喜欢的木鸟,虽然只卖了两钱,可为了让母亲吃到炊饼,张仪忍着心痛卖掉了它。
随着时间推移,女人的病情越来越重,张仪的模样也愈加狼狈,每天只有一顿的稀粥,令本就单薄的身形愈加瘦弱。
突然有一天,母亲竟然能从病榻上起来了,梳妆打扮了一番,戴上了父亲送给她的发簪。
这是几个月以来,这是母亲最漂亮的一天。
就在这一天,张仪吃到了母亲给他做的饭。
虽然只是一碗稀粥,还有些许的糊味儿。
可张仪吃的很香,这是他一生中吃过的最香的饭。
也是这一天,母亲也离开了他。
母亲是跳河自杀的,尸体被捞上来时,还穿着那套熟悉的衣物,手中紧紧握着父亲送给她的发簪。
不愿拖累孩子的母亲,却也断了孩子最后的念想。
随着人生中最后一位重要的人离开,张仪不再是孩子……
——
此刻的张仪身着素袍,站在蜀宫前,等待着蜀王的传唤。
蜀国的公卿具在,此刻传唤张仪,也暗含考校之意。
不过张仪并没有分毫紧张之色,双目微阖,脑海中一个问题不断出现。
‘何为大丈夫?’
这个问题纠缠了张仪二十余年,他张仪有的不过是七尺皮囊,利舌一张,称得上大丈夫?
此刻站在蜀宫前,蜀宫那十二巨柱分边而立,张仪在中间是那样的渺小。
“宣张仪进殿——”
随着传唤声响起,张仪缓缓踏步,朝着蜀宫走去。
步伐缓慢而又平稳,一如此时张仪的心境。
‘何为大丈夫?’
左脚踏上台阶,威武的宫殿侍卫瞩目之下,目不斜视。
‘王侯贵胄?’
不是。
右脚迈出踏稳,继续前行。
‘名师高徒?’
也不是。
一步一步,走过所有台阶,缓缓踏入大殿之中。
‘何为大丈夫?’
蜀宫内,诸臣对张仪投来了审视的目光,而张仪却看向了大殿最高处的那位,施了一礼。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方是大丈夫!’
“张仪!拜见蜀王!”
大殿之中回荡着张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