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内廷的时候是两个,出来的时候是一个。
黄立极一个人,独自走在回内阁的路上,枯瘦的脸上,出现丝丝凝重。
他现在已经清晰的认识到,这位新陛下,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对朝臣清晰的判断。
想要用以往的方式应对,已经不可能。
施鳯来,来宗道,钱龙锡,以及今天的冯铨,都不无一说明,这位与天启,与泰昌,与万历,是迥然不同。
他强势,霸道,独断,目的明确,不容糊弄,杀伐果断,不拖泥带水。
这样一个君主,真是应了那句话:伴君如伴虎!
“元辅,”
黄立极正走着,突然间,身旁出现一个人喊他。
黄立极连忙收回思绪,转头看去,不由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道登微笑,道:“刚刚回京,正准备去面基陛下。”
黄立极看着他,心里一动,道:“其他人,是不是也回来了?”
周道登道:“应该是,我知道的,次辅在回京的路上,其他诸位,应该会在年底之前回京。”
黄立极面色不动,目中思索。
现在朝野风波动荡,不止是朝臣之间斗来斗去,由整顿六大转运司而引起的震动,还在持续中。
崔呈秀,周应秋,杨景辰等人在年底前回京,是不是预示着,朝局还会变动?
六部已经全数换了人,内阁呢?
黄立极想到了魏忠贤,曾经威风八面,煊赫无比的九千岁,会束手就擒吗?
周道登看着黄立极的侧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元辅,我听说,建虏那边,要遣使议和?”
黄立极又怔了下,这件事,他并不知道!
这些阁臣回京他不知道,这建虏遣使,他也不知道!
他眉头皱了皱,继而面无表情的道:“陛下在御花园。”
说着,他就大步向着内阁走去。
周道登看着黄立极的背影,面露一丝疑惑,却也没有多想。
……
冯铨的下狱,很快就惊动了朝野,整个京城都在议论。
这位三十出头就位列阁臣的阁老,全是魏忠贤一手提拔,以往无功无绩,从七品官,成为二品阁臣,真的就是那么轻轻一跃。
现在,冯铨被下狱,不知道多少人拍手称快,更有很多人惴惴不安。
刑部。
倪文焕送走了传旨的钦使,迅速叫来了缉捕司的员外郎。
他双眼闪烁着冷厉的幽光,道:“四件事,第一,立刻提审冯铨,可以用刑。第二,抄没冯家,捕获冯党党羽。第三,关于李尚书的事,全部都是冯铨构陷,这点要坐实。第四,对于京城里肆意散播流言的,尤其是关乎朝臣,关乎陛下的,先抓回来再说!”
经过上次的整顿,倪文焕已经完全控制了刑部,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
缉捕司的员外郎更是,他看着倪文焕,犹豫了下,道:“堂官,其他的都好说,这冯党党羽……”
这员外郎话没有说透,但脸上都是你懂得表情。
倪文焕登时沉着脸,深深拧眉。
冯铨的党羽,如果是冯铨一个人还好说,最为关键的是,他是魏忠贤的干儿子,是人都知道,他是阉党的铁杆,被魏忠贤‘破格’提拔入阁的人。
魏忠贤,现在是一个十分特别,敏感的人,朝野都避讳不及。
冯铨的朋党,魏忠贤得排第一个。
倪文焕神色变幻再三,道:“涉及魏忠贤的先别动,将冯铨的党羽尽数抓了,一个都不准露。”
“是。”
员外郎抬手应着,继而道:“那,孙尚书的事,是否要先知会一声,免得出岔子?”
倪文焕道:“用不着,很快就会回京了。”
员外郎登时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肃色抬手道:“下官领命。”
倪文焕看着他离开,又看了身前的‘刑部改革摘要’,这是他拟定的,要在年底之前上呈。
不止是他,六部尚书都有‘改革摘要’。
倪文焕认真的看着,拿着笔,开始写,不时的修修改改。
刑部的动作很大,满京城的抓人。
冯铨身为阁老,尤其是曾经的九千岁的铁杆亲信,朝野不知道有多少人。
京城里,几乎是陡然间,全部在流传着冯铨贪赃枉法,构陷李邦华的消息,各种流言,真真假假,充斥每个角落。
朝野上下,对于冯铨,李邦华一系列事情的反应,自然是激烈的,各种非议之声甚嚣尘上,弹劾的声音冠盖京城。
在京城这里沸沸扬扬的时候,河东,福建等转运司已经被锦衣卫接管,正在强行整顿。
盐政早就被渗透的干干净净,朝廷强行收回,不说太多人恐惧不安,就是动了这么多人的奶酪,没人会答应。
针对李邦华,毕自严等人的弹劾,从北到南,从西到东,无处不在。
但是在崇祯的刻意保护下,这些弹劾,根本不起一丝作用。
到了十二月中,不止是阁臣,李邦华等相继回京,魏忠贤,周延儒等人也回到了京城。
乾清宫,东暖阁。
登莱巡抚袁可立,天津卫巡抚孙传庭,两人站在崇祯身前。
孙传庭一脸的木讷,躬着身,不言不语。
袁可立身形高大,脸角瘦长,眉目如剑,给人十分刚烈,严厉的感觉。
小圆桌前,崇祯审视着两人的表情,笑着道:“二位卿家坐,曹化淳,上茶。”
袁可立还是第一次见崇祯,不明白这位新君的脾性,见着孙传庭应声坐下,这才跟着坐。
曹化淳上完茶,崇祯将茶杯抱在手里,微笑道:“传二位卿家入宫,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聊一聊辽东。主要有三件事,第一,建虏遣使议和。第二,朝廷关于‘撤辽’与‘平辽’之争。第三,就是辽东的方针大策,需要定下来,不能无休止的争论,内讧下去了。袁卿家,你久履边事,见识广著,经验丰富,你先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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