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浑浊的米粥,大口大口的吃进去。
吃完,将干干净净的碗筷放在桌上。
他道:“米缸里的米,够你们二老活一段时间的,我要走了,米没了,我也没办法。”
“神仙,您要走了吗?!!求您不要走!!!”老妇没有眼泪的嚎啕大哭。
神仙走了,吃完了米,他们该怎么活?
难道神仙的心肠也是铁石打的吗?!!!
老丈摸着妻子灰白的发丝,轻声道:“不要再说了,我们的死活不干公子的任何事,我们死了就死了,公子是个好人,他活着就行。”
这是诛心。
按照常理,陈禅应该进退两难。
他走,就会成为村子里苟活着的人共同之敌。
没听过“升米恩斗米仇”这句话吗?
别人在危难的时候你给予很小的帮助,他肯定会感激你,然而帮助给了太多,让其有了依赖,一旦停止帮助,让其自生自灭,却会引来忌恨。
他不走,便会永远困在雷劫里,迟早让雷劫轰杀的渣滓都不留。
陈禅轻松的说道:“我给你们留下的米,足够令你们度过最困难的时候了。”
“更多的帮扶,恕我能力不够。”
老妇哭叫道:“公子走就走吧,可是您看这村子已经破败荒凉了,米吃完了,我们两个老东西除了饿死,哪还有其他活路啊!”
陈禅顿时肯定道:“一定会有的。”
“哪里有?”
老丈死死盯着陈禅。
他指了指两位老人逃难来的城,“那座城人多,有人就有希望。”
“人……”
“我们两个老东西,去了城,一定会让他们吃了的。”
史书中记载了不知多少次“岁饥,人相食”,而今天下大乱,必然会导致这般人间惨剧。
可陈禅似乎无动于衷,半点不理会两个老人今后的悲惨,挥走老妇抱着他的双手,貌似轻松的迈出了大门。
身后传来老妇尖叫怒骂。
这就是人心。
没有任何的答案。
陈禅无论做什么,在现在的形势中,全都是错的。
那么,第三重雷劫给他了无中生有仙术,他用最大的善意,给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创造现在较好的一条路,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适才进了村子里一处人家,有半百老人昏睡醒过来,问陈禅不是此世之人,何以扰乱此世之事?
如今要过去告诉他,自己的心思。
半百老人似乎等着他,一进门,便从昏睡里清醒了过来,深深吸了口气,当着陈禅的面说,好香的米香啊!
“你来寻我,是要告诉我你为何如此选择吗?”
陈禅点点头:“因为我经历过这段岁月。”
“你……经历过?!”老人打了个激灵,惊恐的环视四周,“这段岁月被人截取带走了!你现在经历的是其投影。”
陈禅摇摇头:“不知道,我如今的修为道行看不透。”
“你因何回来找我?”老人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不解的问道。
村子别的老人皮包骨头,而他和正常的富家翁无异。
“你是
我离开这里的路。”
“我……”老人失笑,“原来我死在了这段岁月里了。”
“既然是路,你应该有了打开路的钥匙吧?”
陈禅颔首:“一碗稻米与粟米混合的米粥。”
“哈哈……”老人似乎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的前俯后仰,笑出了泪,之后不断点头,“这大灾大难的念头,确实是钥匙。”
“好了,我该走了。”陈禅穿过老人。
老人就像是一道光影,目光沉沉的看着陈禅穿过自己消失不见。
“我……死啦?”
在那段正常走向的岁月里,昏睡在床,修那天为被地为床大梦的老修士,一梦不醒,终是彻底在污浊的床榻上,成了枯骨,年久失修的房子,亦是坍塌,至于这荒凉的村落,活着的、死了的,无人见证,能够亲眼看着他们的,只剩下茫茫天地。
陈禅再出现,便站在了沐浴雷电的大凤前。
大凤尖锐的啼鸣。
似乎在询问陈禅怎么找到了打开路的钥匙。
他道:“无中生有的仙术,在饥肠辘辘的村子里,最好是给每个人饭吃,金银珠宝在那段岁月里,只要买不到填饱肚子的粮食,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粪土。”
“一碗米粥,必然是度过此劫的钥匙。”
“我不知道雷劫是怎么利用这段岁月的……”
没再说下去。
有一个想法猛地积郁他的内心,不禁让陈禅不敢相信。
沐浴雷电的大凤缓缓消散。
四象龙凤劫的第三劫,无惊无险的渡过去了。
还没等他喘口气。
目光所见的确是回到了民国。
赤县神州遇上了几乎难以渡过去的劫难。
军阀混战、百姓生不如死,本视之为撮尔小国的岛国,经过工业革、命,国力爆发式增长,开始入侵本来视之为天朝上国的赤县神州。
实力上的代差,让岛国势如破竹,似乎在这片上演过无数可歌可泣故事的古老大地上,牠们是无敌的存在。
然而,终究有岛国难以想象的人杰,接过神州复兴的旗帜,将他们逐渐赶出。
恰恰是在这段岁月。
神州是最危险的,因为一步错,就会南北不统。
陈禅回到了灵气复苏的最开始。
他站在泰山上,望着还没有从头收拾的残破山河,感慨万千。
兴亡、百姓苦是没错的,但是对比一下苦楚,亡国的百姓,是最苦的。
他只是站在泰山之巅,没有任何的动作。
静静等待着某件事的发生。
时光似乎忽略了他这一位未来来客。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大地重新恢复了活力。
人来人往。
有许多人登山泰岳祭拜苍天先贤。
也有人用纯粹的心思,只是欣赏巍峨泰山、妙到绝巅的景致画卷。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这重新收拾的山河,依旧遭遇了百年罕见的大旱灾。
本该饿殍遍野的时代,却在这个鲜活的“古老”国度,尽管艰难但有惊无险的渡过去了。
岁月流遍陈禅的全身。
他仍然动也不动的站在泰山之巅。
其实他睁开眼睛,了解涌入脑海的信息后,心里就有了度过第四重问心的办法。
急不得、慢不得。
共六个字。
急不得,是在这片滚滚奔涌的历史长河,绝不能着急。
他就是一个过客,安静的看着就是了。
依山而建的这座城市,终于新建了第一座属于它的高楼。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陈禅的身边来了一行游客。
小女孩,两位三十多岁的夫妇。
陈禅脸上笑着问道:“你们不是当地人吧?”
“啊呀,你猜的真对,我们是江南来的,一直都想亲眼看看一览众山小的泰山,孩子放暑假,我跟她爸,放下手里的工作,带着孩子来旅游了。”
女子笑的特别开心。
一路上,女孩乖巧,丈夫贴心,让出来旅游的她,不仅越发美丽,心情也美丽。
“我能问小姑娘三个问题吗?”
“好呀!”女子牵着小女孩的手,笑靥如花,“叔叔问你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哦!”
“我知道啦,妈妈!”小女孩乖巧的说道。
“第一个问题。”陈禅蹲下来,注视着小女孩的眼睛,她的眼睛十分好看,像是藏了一整片的星空,“你喜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小女孩侧仰着头,思考了良久,斩钉截铁的说出不喜欢三个字。
她的父母脸色霎时不好看了。
一眼就能看出陈禅是本地人,当着本地人的面说对泰山不喜欢,简直就是打人家脸。
没想到陈禅显得很高兴。
“为什么?”
“叔叔,这是第二个问题,还是第一个?”
“这是第二个问题。”
“因为我在泰山上感到很害怕。”
“是怕高吗?”
“叔叔,这是第三个问题,还是第二个?”
陈禅笑的爽朗,哈哈大笑:“第三个问题,这是第三个问题。”
“我学到过一句夫子的话,很喜欢便记下来啦,敬鬼神而远之!”小女孩有板有眼的回答。
陈禅忍俊不禁的追问:“这句话你觉得对不对?!”
小女孩摇摇头不答。
她却像是等着陈禅来回答。
陈禅莞尔,随即转身,越过保护游客不掉进山涧的护栏,纵身一跃。
夫妇吓的尖声大叫,小女孩开心的手舞足蹈。
“叔叔跳崖了!跳崖会死的!你开心什么!!!”父亲怒问。
小女孩则是说:“叔叔不会死,他只是回家了。”
“啊?!!”
之后。
泰山上的工作人员,找遍了陈禅跳崖的地点,搜寻多次,一无所获。
夫妇两人疑神疑鬼,再一次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叔叔是回家了?”
小女孩天真的说道:“叔叔穿的和我们不一样。”
穿着不同?
夫妇两人仔细回想,果然想到陈禅的穿着和现今的衣物不同。
无论她们再怎样的追问,小女孩便只是摇头不说话了。
陈禅自是没有死。
急不得,是安静等上几十年,等小女孩到来。
慢不得,则为有了答案,迅速回归,否则就困死在雷劫中。
前者是近乎痛苦的耐心,后者为一往无前的勇气。
第四重问心,问的不仅仅是耐心和勇气,但包括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