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禅忽然笑道:“皇帝绝没我如此危险。”
是啊,曾几何时,他和强大的敌人战斗至奄奄一息。
这个大时代,那群人再度降临后,陈禅仍会选择奋不顾身的迎上去大战。
死?!
他数次濒临死境,不过死的最终都是他的敌人。
赵健勇忽然问道:“咱们何时离开?”
“陪他们演完今天这场戏,就该走了。”
“可是大王家还没送给我点东西呢!!”赵健勇道。
此前,陈禅要他来演这场戏,的确说过,赵健勇深入虎穴不禁毫发无损,还会得到些利益。
陈禅笑道:“一定会有的。”
……
私立医院的保安打电话给王葳蕤,说是有一辆平平无奇的老头子要见王今歌、王存剑。
一听此言。
王葳蕤顿时打起精神,最快的速度赶到大门外。
看着一身加起来不超过五百块钱衣物的老人。
王葳蕤立即恭敬道:“钱爷爷,请随我来。”
老人唉声叹气:“王今歌、王存剑和我是一个辈分的,我比他们还虚长几岁。万万想不到,命运弄人,我这个该死的人不死,罪不该死的却死了。”
王葳蕤抹着眼泪:“两位祖爷爷寿终正寝,根据家里面传来的消息,他们是喜丧,大家都应开心的。”
她半点不提王十六的事。
被王葳蕤喊作钱爷爷的老人忽而笑道:“既然是喜丧,你哭什么?”
“回钱爷爷的话,两位祖爷爷非常疼爱我,把我当做自己嫡亲子孙,现在他们突然仙去,我……我实在难以自己,让钱爷爷看笑话了。”
“怎会看笑话,这才对嘛,无论你们家里说什么喜丧,你该如何难过就如何难过,这才是王今歌、王存剑活过的证据。”
进了私立医院。
钱姓老人东张西望。
此人王葳蕤认识,胶城那个修魔世家钱家的真正大人物,叫做钱伊,早早来到泉城教授元成修炼的钱三爷,碰上钱伊一样得老实巴交、恭敬有加的喊声爷爷。
之所以结识钱伊,还是王葳蕤的小时候,她爷爷带着她去钱家做客,正是钱伊接待了爷孙两人,过去这么些年,钱伊一丝一毫的变化也没有。
“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钱伊登时说了句。
王葳蕤认真道:“怎么会呢!钱爷爷还是我小时候那么年轻。”
“哈哈……小丫头真会说话,看在你会说话的份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别嫌弃。”
“钱爷爷说的是金玉良缘,王葳蕤必定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嘿,快十年不见,小丫头的嘴巴是越来越甜了。”钱伊夸赞道。
接着,他说道:“要是大王家里有人难为你,你尽管去胶城找我,大王家的那群老东西不珍惜你这位巾帼,钱家珍惜,不仅珍惜,还会将你捧在手心当宝贝,修炼资源管够。”
王葳蕤心思急转,猛地怔在原地。
钱伊半转身奇怪道:“怎么了?小丫头片子?”
只见王葳蕤泪眼婆娑,泣道:“钱爷爷这番话,我记到心里去啦。”
“哈哈……些许小事,以前我就对王今歌说过,大王家里的一些人做的太过分了。彼时,王今歌还想改变大王家的作风,没想到,改着改着他亦成了那样的人。”
“假设真有你抗拒不了的人不令你自由,尽管来胶城,大王家家大业大不错,我钱家同样不是好惹的。”
钱伊道:“好了别哭了,占了大便宜的王瀚来了。”
王葳蕤心底纳闷,钱伊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暗道,莫非钱家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啦?
胶城钱家是鲁州最为厚古薄今的一个修行世家,推崇老祖,轻视年轻一代,觉得狂风骤雨自有存活至今的老祖们顶着,年轻一代老老实实作壁上观就行。
灵气复苏之后,钱家这般理念更为蛮横生长,那些他们以为早就寿命耗尽死在岁月里的老祖们,一个接一个神奇的蹦出来,搜罗来的修炼资源无休止倾斜到他们身上。
而钱家的年轻一代,苦于没有修炼资源,道行进度是慢于其他修行世家、名门大派的。
当然,事有例外,王葳蕤就听说钱家的钱子枫,天纵奇才,不是天骄胜似天骄。
王葳蕤心道,钱伊之所以说这番话,一定是为了让我去充实钱家的年轻一代,哼,口口声声说大王家的老东西不是人,钱伊看似一片热心肠,其实暗藏祸心。
她忽然听到钱伊传音入密。
“小丫头,不要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我说到做到,你来钱家,我亲自禀明家主修改族谱,把你认作自己的子孙!”
王葳蕤神情一震,她感受到钱伊是真心实意与她说的。
王瀚一脸悲痛,眼泪似乎快掉下来了,上前热情的攥住钱伊的手:“前辈,您来啦!!”
“唉,王今歌、王存剑为大王家横刀立马,立下无数功劳,寿终正寝,也算是不错的结局。”钱伊说道。
王瀚犹如伤心欲绝的样子:“是啊,我大王家从未亏待过任何一个人,只要立下功劳,必然十分慷慨的赏赐。只可惜,两位长辈还能再活一段时间的,来了泉城没日没夜的操劳,我们这些小辈想分担一下他们肩上的担子,可他们说,我们在边上学着就行,泉城是个极为不错的学习场地,等我们学成了,他们死后,我们就能挑起大王家的重担。”
“唉,谁曾想两位长辈事必躬亲,倒在了工作中。”
拉着钱伊的手,王瀚带着他往私立医院深处走去,“前辈,您是第一个到的,我知道您和两位长辈关系匪浅,但请不要过度伤心,省得两位长辈看您如此难过,走的不安心。”
钱伊一边应付王瀚的场面话,一边心底大笑:“我如何会伤心?王今歌、王存剑死的好啊,两位真修死了,我钱家在泉城的敌人便少了两位!省得抢夺七十二口泉池的时候,跳出来和钱家作对。”
这种话只能在心底想想,说是不能说的。
“王今歌、王存剑和我几十年的过命交情,眼下他们走了,留我这个糟老头子在人间,忒狠心了。”
钱伊低声道:“当年我们就约定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过,两位过命的兄弟也不必着急,我这位老头子也没几天好活的了,稍后便来找你们。”
说到后半段,他仰天长叹,仿佛真在跟王今歌、王存剑的残魂对话。
“对了,我的两位兄弟的残魂呢?!还在体内吗?”
王瀚摇摇头:“两位长辈觉得人之一死,是大自在,不愿留残魂。”
“好大气魄,我万万不如也。”钱伊叹息,“走,这就去看看两位兄弟的尸首,现在钱家于泉城万事开头难,我得回去坐镇,省得小辈们乱作为,破坏了大好局势。”
钱家在泉城万事开头难?!!王瀚心中冷笑。
许多人都知晓,钱家为了七十二口泉池,早早便来泉城布置了。
上次钱家的老魔头还动用阵法迎战敌手,只是那敌手分外强悍,老魔头血洒长空。
彼时王瀚还拍手叫好,风水轮流转,现今该换钱家拍手叫好了。
进了王今歌、王存剑的病房,两人的尸首未动,皆让白布掩着。
赵健勇跟陈禅站在一旁,像是酒店门口的迎宾人员,就差钱伊一进门,大喊欢迎光临了。
“哦?此二位是?”
“我为钱爷爷介绍一下。”王葳蕤伤心道,“他是赵健勇,泉城的富商,身边的年轻人是他的侄子赵阙,两人和我们大王家有很深的交集,听闻两位长辈寿终正寝,愿意为他们守灵迎接贵客。”
“竟然是赵健勇啊。”钱伊深深看了他一眼。
钱三爷的死,调查的差不多了。
和赵健勇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身边的那位神秘修士如鲠在喉,钱家杀不是,不杀也不是,说白了,钱家不愿在如此紧要关头为了区区钱三爷的生死破坏局势。
省得暴露了力量,让其他势力看清了钱家真实,做了准备。
牵扯到七十二口泉池,谁都想闷声发大财,不愿意当出头鸟。
“听说过钱三爷吗?”钱伊问道。
陈禅已跟赵健勇说了应对方法,他立刻点头道:“听说过。”
“钱三死在你的手里。”钱伊冷笑道。
赵健勇缓缓摇头:“他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他是死在自己的傲慢手里。况且,保护我的那位修行者已经离开了。”
“哦?他走了?”
钱家有所猜测,身在赵健勇身边的修士,就是谢镜花神通广大的神秘师傅。
“走了,把元成心中的魔念斩掉之后就走了。”
“好一手大手段,元成我亲自看过了,曾一念成魔、魔根深种,而今确实再无一分魔气。哼,赵健勇!别以为你和钱家的账现在便了了,等忙完眼前的大事,钱家会跟你细细算一算的。”
王葳蕤看了王瀚一眼,王瀚心里有数:“前辈,赵健勇投靠了我们大王家,钱三的死您开个价,大王家帮赵健勇付了。”
“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钱伊轻描淡写的揭过。
看了看王今歌跟王存剑的脸庞。
钱伊径直出了病房。
“我走了,让葳蕤丫头送送我。”
被拒绝送客的王瀚愣在原地,很快反应过来,朝王葳蕤道:“葳蕤,还不快去送送前辈。”
“是。”
注视两人的身影走在私立医院的小道上。
王瀚心底顷刻愁云密布。
没想到赵健勇竟是个烫手的山芋,也没想到钱三的死会让钱伊这般震怒。
他是知道赵健勇跟钱三爷的死有关。
可未曾料到,钱伊居然听说过赵健勇。
钱三爷在钱家的地位说高也高,说不高就是随手丢弃的棋子。
“莫非,钱伊并不在乎钱三的死,他在乎的是赵健勇的产业?”
想通了这一点,王瀚失笑:“好一个钱伊啊,真会算计,只是落进我大王家嘴里的肉,岂能令钱家夺走?!”
路上。
钱伊并未直接和王葳蕤说话,而是选择传音。
“葳蕤丫头,你想想办法让赵健勇到钱家来。”
王葳蕤吃惊的看着他。
“丫头,兴许你明白,就算灵气彻底复苏了,现今的世界亦非古时候的修行界,人间仍是得靠科技。”
“赵健勇的产业正是泉城里的佼佼者,我让人深入调查过了,虽然赵健勇的产业眼下看并不怎样,强在发展潜力,一旦投入大笔的资金,不需要过多久,就会成倍回馈。”
“我明白大王家打的同样是这个心思,可你自己在大王家都自身难保了,何不带着赵健勇这份功劳来钱家?”
王葳蕤深吸了一口气,传音道:“钱爷爷的这些话令我很是为难。”
“安心,你我传音,王瀚探听不到。”
“给我时间,我仔细想想。”
“好,这才是乖孩子。”
钱伊似乎料定王葳蕤会投靠钱家。
病房内的赵健勇心声问道:“那老东西真的要跟我算账?”
“算什么账?他算的是你的产业账。”
“这样子啊……”赵健勇眉头紧皱。
心头有一个想法渐渐浮出水面。
“陈兄弟,你是大忙人,迟早会走的,如果你走后,他们再对付我,我毫无还手之力。不如把产业送给泉城司天如何?”
陈禅道:“早该如此了。”
赵健勇沉默不语,这个决心着实难下,他话是这么说,还得仔细考虑考虑。
……
直到将钱伊送走,王葳蕤才长松了一口气。
老家伙委实难应付。
王瀚是个软脚虾,在自己等小辈面前耀武扬威,换到钱伊此等大人物面前,一句话不敢说。
她没有回去,干脆等在门外。
想瞧瞧下一个到来是谁。
没让她久等。
很快又有人来。
只是此人让王葳蕤大出意外。
泉城司天司长、神州天骄之一、泉城神秘大修士陈禅的徒弟——谢镜花。
谢镜花独自开车来的,见到等候在大门外的王葳蕤,轻快下车。
王葳蕤依旧装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谢司长,我实难想到会是你。”
“既然两位前辈是在泉城故去的,我理应来吊唁。”谢镜花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深层次的含义则是,你们在泉城的所作所为,司天悉数掌握。
知道‘赵阙’就是陈禅,陈禅就是谢镜花神秘师傅一事,王葳蕤心底暗道,你的师傅就在我这里,你如何不知道?!
注视着谢镜花如花似玉的样貌,王葳蕤暗暗和自己做对比,发现,谢镜花不输自己,乃至于气质上更胜自己一筹。
也难怪,她久在大王家,以大王家的污秽,她又怎能培养出谢镜花一般的气质呢?!
“快进,快进。”
谢镜花亲切的挽住王葳蕤的臂弯。
先生已把近日发生的事一丝不落的告诉她了。
很难想象,鲁州闻名的大王家居然发生如此一波三折的事。
谢镜花传音入密给王葳蕤:“先生传给你《无涯秘卷》,你算是我的半个师妹,我已在司天宝库中查看了,有玄霜参、风行妖叶,但两种天材地宝皆在神州司天总部,我会把它们调过来交给先生,你只需准备九宫龙骨、流光土。”
王葳蕤听闻沉默,旋即生出无穷无尽的感动。
她们根本不相识,正是因陈禅的缘故,谢镜花主动帮她准备两样罕见的天材地宝。
“九宫龙骨、流光土大王家里有,前者没人当回事,后者我能兑换出来。”
“那好,等你得到九宫龙骨和流光土,让先生炼制成丹药,你加入泉城司天吧。”谢镜花道。
她说的好似很轻巧,仿佛认定王葳蕤回同意。
王葳蕤心底暗道,他虽说代无涯真人收徒,可传给我《无涯秘卷》的人总归是他,无论如何说,纵使他不承认,我都当他是我的授业恩师,以及拯救我的恩人。
“好。”
她道。
谢镜花脸色不动,心底笑开花,说道:“先生人很好,你要是还有其他事,直接与他说就是了。”
听着自己崇拜的同辈人,声音轻轻落于心间。
王葳蕤激动问:“我能不能与你一样喊他先生?”
“当然。”
“先……先生收走了王家的破邪诛魔琉璃盏……”
说完这句话,王葳蕤鬼使神差的顿下来,下面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谢镜花安慰道:“我明白你在担心倘若以后大王家得知此事,你会受到威胁,放心就是了,你成为司天的人,大王家绝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况且,有先生在,给他们上万个胆子亦不敢动你。”
“我……我明白的……先生是泉城第一等厉害的大修士。”
“那你还担心什么?”
谢镜花恍然大悟:“我懂了,你过不去自己的心关。”
“是。”
王葳蕤生长在大王家,尽管毫无感情,但是知晓大王家的实力,她不仅怕那群老怪物找她麻烦,还怕牵扯到自己身边的人。
“你呀你,真会为我们着想。”谢镜花一语道破。
“你记下,我们的先生,以他气吞山河的魄力,与天下为敌又如何呢?”
王葳蕤痴了,第一次感受从头到脚、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的战栗。
有一个光明磊落、强大无比的先生,居然如此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