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温晚想挣脱,但说实话，和跟叶川走比起来，她更不想去酒吧。

    至少目前看来叶川比起汪铭这样的男人,除了嘴欠一点,算是靠谱多了。

    这种被迫,其实在她的心里算是半推半。

    叶川把温晚带到一个餐厅，是一家小面店，不算是特别高大上,相比起其他餐厅倒是显得有点破破旧旧的。

    叶川带她走到一个角落,把菜单递到她面前：“应该没吃饭吧，随便吃点。”

    “吃不下，”温晚把菜单推回去,“你吃吧。”

    叶川伸手叫服务员来,点了两碗汤面，然后对温晚说：“我平时没胃口的时候,就喜欢吃点面,暖胃。”

    温晚不想搭理他，双手抱臂看着窗外。

    两人坐着靠窗的四人沙发位,窗外可以看到城市的繁忙。

    温晚的眼神有点失焦,凝滞而巨力的疲倦，是一种对未来的迷茫。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体内的血液被一点一点抽干，直到身体只剩一个空壳。

    叶川低头拿着手机输入了几个键,然后叩了叩桌面对温晚说：“看手机。”

    温晚不明所以地拿出手机，有一条新的消息，点开看是叶川的转账记录,一万元整。

    “这是什么？”温晚没有收。

    “不是之前和你说好的吗,”叶川下巴戳了戳温晚的方向,“演我的女朋友，帮我拒绝掉一些追求者，一次一万。”

    温晚一愣，须臾开口：“不用，我也没做什么。”

    “可是我以前都没那么好甩，”叶川双手搁在桌上，身体往前倾，“还是用你这招好用。”

    温晚愣在了那里，她只是觉得自己确实没做什么，如果就因此收了一万块，感觉像是在抢钱。

    “快收了吧，我不喜欢欠着人家钱的感觉。”叶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温晚的手机，直接点了个接收。

    完了退出微信聊天界面，发现屏保是自己的照片，嘴角不经意地上扬，然后把手机还给了温晚。

    温晚想把这个钱退回，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僵住了。

    她需要钱。

    甚至刚才，她都做好了为了钱去跟汪铭道歉的决定了。

    现在这光明正大不是偷不是抢送上门的钱，她凭什么不要。

    都已经快活不下去了，这时候就算是不光明正大的钱，也收得下去。

    哪有那么多自尊心和负罪感，快活不下去的人不配有这种东西。

    温晚把手机收好，动作很快，似乎怕叶川反悔似的。

    心想着晚上不用去夜色酒吧，温晚的心情好了一些。

    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温晚突然觉得有胃口了，拿起一碗就吃了起来。

    叶川没有着急着吃，而是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今天温晚的打扮和之前几次见到的都不太一样，穿着不适合她的衣服，化着不适合她的妆，看上去完全没有之前几次那么出彩。

    “你今天为什么这样打扮，不好看。”叶川非常直男地说。

    “就是要不好看啊，”温晚直言，突然有觉得回答得太干脆，收了收嘴角，“要打扮得好看干嘛。”

    叶川想起今天徐磊说的那件事，心想估计温晚心里也猜到了一点什么，所以不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可能对于她来说，她的美貌反而成为了她的负担。

    叶川一只手握拳支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温晚问：“你刚刚准备去干嘛？”

    温晚正吃着面，差点被呛了一口，擦了擦嘴说：“不干什么，路过。”

    “哦……那一会儿送你回家？”

    温晚犹豫了一下：“再说吧，不一定回家。”

    “那你去哪儿啊。”叶川追问。

    “你管得着吗？”温晚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叶川也不甘示弱：“怎么管不着了，你可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

    温晚本来想怼回去。

    突然想到刚拿了人家的手软，还吃人家的嘴软。

    还是客气点吧。

    叶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两张纸，拍在桌子上。

    温晚顺着看过去，上面赫然几个大字——保密协议。

    “这是什么？”温晚接过去读了出来，“关于温晚与叶川协议男女朋友……”

    温晚读到一半发现不对劲，马上环顾一下四周，还好没人听见。

    温晚用着气声问：“这什么东西？”

    “既然要演得真实，那自然要订一些规矩。”叶川说，“之前只是简单拟了个协议，我觉得有必要出一个正式一点的合同。”

    温晚默声地看着第一条：【在合约履行期间，温晚不得私自交男友。】

    这第一条就让温晚炸毛：“这也不允许？不是限制我的人生自由吗？”

    “你现在对外是我的女朋友了，如果你谈恋爱别人以为你给我戴绿帽子，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啊。”叶川理直气壮地说到。

    “那不公平，为什么你就能有这么多女朋友，我就不能有？”

    “我叶川风流倜傥，你管我，”叶川得意地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行，不能行我去找别人去，这种好事有的是人排着队想做呢。”

    温晚心想反正自己也没有谈恋的想法，这个要求倒是不过分，没说话继续往下看第二条。

    【合约期间为了不露馅，双方尽量表现甜蜜。】

    温晚眼皮抽了抽：“这个，甜蜜的定义很抽象，怎么算甜蜜。”

    “就是……看着我的眼神带着爱意，”叶川凑近温晚，深邃的眼睛半眯着盯着她看，轻轻眨眼，带着点挑逗人心的暧昧，“就像这样。”

    叶川的眼睛是很细长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冷漠，笑起来又像是下弯的月牙，带着一点甜。

    “眼神……倒是……还可以试试，”温晚拿起桌上的笔，停留在纸上看着叶川，“我能不能加一句，括号，不包括肢体接触。”

    叶川抿了抿嘴唇。

    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想着什么肢体接触，但对方这么决绝着抗拒的样子还是让他有稍许不爽。

    他鼻子哼了一声：“加吧，我还不想被你吃豆腐呢。”

    温晚龙飞凤舞地在后面加上了一句话，继续往后看。

    【手机屏保需要用对方的照片，平时朋友圈也需要定期秀恩爱。】

    温晚觉得这段话真的是中二味十足。

    就算真的谈恋爱，哪里还有人这么做作的。

    她想拒绝，但一抬头却看到叶川一脸不容商量的表情。

    心想大不了到时候就只设置成他可见就行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为了钱，忍了！

    她继续往下看。

    【费用按次计算，正常情况人名币1W/次，如遇特殊情况，则特殊处理。】

    “这……特殊情况指的是什么？”温晚问。

    其实叶川是盘算着一次一万的话，那猴年马月才能把这两百万还干净，所以他想着办法可以一次多给一点，因此说道：“说不定有时候一次几个呢。”

    “一次几个……”温晚被噎了一下，“你可真是渣啊。”

    当然后半句她用了非常小的声音。

    叶川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说你身体好。”温晚接话。

    叶川蓦地有点害羞，说不上话来。

    合约上还剩最后一条，就是合约期限。

    【双方都有权利终止合约义务，但需提前通知对方。】

    本来以为最后一条会来什么重磅炸弹。

    没想到却是一个非常意料之外的美好收场。

    整个协议看下来，都还算合情合理。

    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但也不算是道德败坏的事情。

    温晚拿起笔准备签字，这感觉像是再签什么卖身契似的，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叶川见状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温晚摇头，她现在也算是绝处逢生，叶川给的这个条件，至少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两个人利落的地签上了字，一式两份，各保管一份。

    叶川收好纸，对温晚说到：“好了，从现在起，我们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叶川突然有些得意地凑近说，“要不要送你回家啊，女朋友？”

    “不用了，没别人的话就不用演戏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温晚拿起包，“不过谢谢你的晚餐。”

    叶川点点头，也没打算真的送。

    看着温晚走了以后，他的表情突然收住，拿出手机给徐磊发消息，问他现在在哪里，顺手拿上自己的外套就电光火石的速度离开了餐厅。

    叶川来到了夜色酒吧门口，刚才和他演戏的女人正在等他，看到他后激动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我刚刚的演技如何？简直是教科书般的表演，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叶川一脸尴尬，他本来想来批评一下她刚才的演技太浮夸的，没想到这妹子却如此陶醉，让他突然开不了这口。

    反正这个演员也只请这么一次，总不见得每次都找同一个演员，所以和她说什么也没意义。

    叶川打算跟美女结账，突然想到了什么说：“等一下。”

    美女一脸紧张：“你不会是要白嫖吧？”

    “不是……”叶川看了酒吧里面一眼，对美女说，“你能不能再帮我演一场戏。”

    “可以啊，不过要加钱哦。”

    “那一定，”叶川下巴指了指对面的酒店，“不过，先陪我去开个房。”

    -

    开完房后美女来到夜色酒吧，根据叶川给的信息找到了汪铭所在的包厢，她进去后周围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平时也经常有人带朋友来参加酒局，所以有陌生人出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何况还是个大美女。

    美女周围看了一圈，脑子里把所有人的脸和刚刚看到的汪铭照片匹配，终于找到了一个满面油光的胖子，美女走了过去一脸热情：“汪老板，最近怎么样呀？”

    汪铭看到眼前的女人觉得有些面生，但因为酒吧里很多美女都长得差不多，有时候换了件衣服就认不出了，也没觉得什么奇怪。

    不过像这样的场合，美女主动送上门，总是一件特有面子的事情。

    汪铭得意洋洋地对美女说：“还能怎么样，好久不见你了，想你了呗。”

    美女虽然心里强烈地想吐，但表面上还是非常敬业地表现出了“娇羞”，她无视其他人坐到汪铭旁边，看到桌上有酒，直接倒满递到汪铭面前：“还说呢，我赌一杯酒，你一定都不记得我名字了。”

    “怎么会呢，你这么漂亮我一定记得，”汪铭眼珠子再眼眶里转了转，然后轻浮地笑了笑说，“是不是叫文文。”

    “错了，罚酒。”美女毫不客气地把酒推到她面前。

    汪铭这个人，特别好面子，这辈子最不愿意承认的两件事就是钱不够了和酒量不行了。

    他马上一杯豪饮下去，然后问：“怎么样？现在可以告诉我名字了吗？”

    “告诉你名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加我微信哦，上次我问你加你就没给我呢。”美女把手机拿出来，同时又递了一杯酒过去。

    这下可把汪铭高兴坏了，有美女主动要手机号，这事他可以吹大半年。

    美女一杯一杯几乎是在哄汪铭喝，还开了很多酒，汪铭一高兴也决定把今天的单买了。

    美女看了一眼周围，凑近汪铭说：“汪老板，这里人多，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去聊聊？”

    说话的语气和眼神都极其暧昧，其中的深意大家都看得出来。

    这种喜欢来夜店的玩咖很多时候也就像徐磊一样，希望找一个新鲜的玩伴，度过一个难忘的春宵。

    汪铭就这样从众男人羡慕的眼神中离开了夜色。

    美女把他带到了对面酒店，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房卡，走到房间门口，她把汪铭一把推了进去，然后和在房间里早就等好的叶川眨了眨眼就走了。

    汪铭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打了个酒嗝，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美女突然变成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汪铭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叶川整个人靠在办公桌旁边，双手交叉看着汪铭。

    汪铭稍微清醒了一些，语气不悦问道：“你是谁？”

    叶川的食指在手臂上有节奏地敲了敲：“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汪铭绞尽脑汁，但因为酒精太上头，让他一时间确实想不起来。

    “不过我是谁不重要，”叶川单手拿着椅子放到汪铭面前坐下，“让我先来看看你是谁，”叶川说着拿起手机，一边看着屏幕一边读到，“你爸爸汪臻，开了臻干净连锁干洗店，规模挺大的，不过这几年也有各种丑闻，在用水上动手脚，窃取客户衣服里的财务，还有掉包顾客奢侈品衣服以假换真，还有你们所使用的洗涤剂都没有达到国家的卫生标准等等……简直劣迹数不胜数啊。”

    叶川说完，不由“啧啧啧”了半天。

    汪铭完全没有被叶川说得内容镇住，而是突然扯着嗓子说：“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干你屁事。”

    “是不管我什么事，”叶川把手机对向了汪铭，“但是民众有必要知道真相，我查到之前你们为了避免事端，花钱撤了不少对你们不利的新闻，现在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让这些新闻可以重见天日罢了。”

    叶川说完，汪铭的手机就有一条头条的提示，标题赫然写着【臻干净干洗店惊人黑幕，让人毛骨悚然！】

    汪铭稍微瞥了几眼，全部都是一些之前被压下去的负面消息被重新翻了出来。

    “你！”汪铭发出一个短促的气声，“你花了多少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人不才，家里没钱，”叶川转了转手腕，看了看手表，小心翼翼地把表盘上的指纹抹干净，“但流量的话，还是不愁的。”

    叶川家里的主业就是网络媒体公司，只要他一句话，很多网站的头条都是他所控制的。

    汪铭一下子酒醒了一大半，一时间他的微信不停有消息在震动，他紧张得手发抖。

    叶川看着他说：“这个头条消息我准备放24个小时，这种消息多放一分钟，对你们家的企业就是致命的打击。”

    汪铭试图努力回想着和眼前的男人有什么过节，脑海中似乎有见过这张脸的印象，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斟酌了半天才讪讪问道：“我好像见过你，但不记得在哪里了，我和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叶川耸耸肩，“对付你这种人，动动手指头就可以了。”

    叶川说着就打算走，汪铭着急了，抓住他的衣摆低声下气地问道：“这位帅哥，头条新闻能不能先撤了，我们有话好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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