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觉得我很奇怪吗?哈哈,你们怎么会懂呢,不过没关系,我懂就行了。
“轰隆隆——”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
一滴凉凉的雨水落在我脸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雨水这么急,这么猛,顷刻之间就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像倾盆之水。
这种天气,怎么会下暴雨?看来,老天也是喜怒无常的。亦或者,他是在为我祭奠那死去的爱情。我们的交集,从雨中开始,就让它在雨中结束吧。
冬天的雨,真是凉彻心肺,落在脖子里,激起我一身战栗,却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我伸出手掌,接住一些雨水,眨一下睫毛,抖落上面的雨珠,仔细看着手心。莹莹的清澈的水珠,你从哪里而来,是否快乐而自在?是否纯洁,有没有沾染上这尘世的污秽?
从前,我有爱,后来,我有恨。现在,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还能做什么。报了仇,还有什么支撑我走下去?心里有一个很弱的声音在对我说,武凝,你还有父母啊。
父母?不,我不配做他们的女儿,我不配。很快,这个微弱的声音就湮没在了漫天的雨水里。空阔的世间,还是余我茕茕孑立,孤独而寂寥。
任凭雨水打在我身上,不躲,不避。出来时,我只穿了一件毛衣,连外套都没有。凛冽的寒风和冰凉的雨水通过宽松的领口钻进我的脖子,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
雨啊,尽情地下吧,全部淋在我身上,清洗我的肮脏。只是,能洗得干净吗?只怕,我就是融化在这雨里,也难以洗尽这一身污秽了。
不只是身体,恐怕就连灵魂,都已经遍布污垢。我害了自己曾经最爱的人,我早已经沦为了和他一样的人。可是,我不后悔,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衣服沾了水,湿湿的黏在身上,难受极了,我把袖子卷到上面,更尽情地与雨水亲密接触。雨水打在手臂上,蜿蜒而下,流过那道丑陋的伤疤。
时隔这么久,伤口早就已经好了,可是,那印痕却是永远都不可能消退了。刚伤到的时候我就没有包扎,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灰尘,细菌,全部沾染到上面。
渐渐的,伤口开始发炎,溃烂,黄白相间的脓水和血迹混合在一起,血干涸后呈现萎败的黑色,恶心得我想吐。毫不容易结了痂,厚厚的硬硬的一块盖子像鱼鳞一样贴在肌肤上,丑陋至极。
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它,感受到的是极粗糙的质感。我突然升起一股冲动,想要把它揭去,好像这样就能假装它不曾存在过一样。手微微颤抖,闭上眼睛,一狠心,手下用力,一块还沾着血的硬痂便被我活生生撕了下来。
撕裂般的痛从手臂传来,那是皮肉被强迫离开身体的痛。睁眼一看,手臂上血粼粼的一块,不断有新鲜的血液从伤口处留出来,源源不绝。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殷红的色彩就和那天白色床单上留下的一模一样。
看着那被我亲手撕裂的伤口,我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感,闻着腥涩的血的味道,心里划过的竟然是报复的快感。我在报复谁,报复我自己吗?
就是在那之后,我爱上了那种变态的自残式的快感。每一次都在结痂之后,伤口快要痊愈的时候,硬生生把痂撕下来,一次又一次。伤口结了一次又一次,破了一次有一次,不知道多久以后,才真正痊愈。
杜彦文总看着我的手臂说,怎么一直不好呢,我只是淡淡地笑笑,一脸无所谓。直到被他亲眼看到,我木然地抠着手臂上的肉,就好像,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
他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就像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不想要手的话你尽管折腾,想要痛快点的话我直接给你剁了!”那天,他凶极了,全身的怒火把周遭的空气都点燃了。
伤口破了,我就是再折腾它,也终有好的一天,那么,我的心呢?会有痊愈的一天吗?不,就算好了,疤痕也会跟随我一辈子,除非有一天,我死了,它跟着我的身体被化为灰烬,才会真正消失。
雨,越下越大,全世界都笼罩在水雾中,朦朦胧胧,恍如幻境。我把头仰起,脸上全是水,连自己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大雨中,别人看不见我的脆弱,看不见我的肮脏,我喜欢这种天气。
头越来越重,眼前越来越虚幻,周身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有一片白雾,把我包围。古人在羽化登仙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陈世风曾说,跟着自己的心走,现在,我的心,想要休息。好,那就休息吧,把自己交给这茫茫大地。
慢慢地,轻轻地,身体像一片羽毛一样飘落到地上。我笑了,笑得轻松自在,纯净美好,一如多年前的我。我想,那一定是这世间最美好的颜色。只是,这笑容,再也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