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为她可惜,早产对婴儿的消极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本来法律规定孕妇不能被开除,她是占理一方,完全可以用法律捍卫自身合法权益,偏偏选了这么极端的路子。接下去,妈妈嗫嚅半天似乎有话要说,沉吟会儿终是什么都没说。
沈玥问:“有事啊?有事说呗,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妈妈说:“你看,玥玥,你嫁的时候,我没问你婆家要多少钱吧?现在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没几个了吧?人家都是一开口就十几万几十万的……”沈玥不耐烦道:“妈,你到底想说啥呀?”妈妈说:“你哥不是该结婚了嘛。彩礼要十八万,家里实在是拿不出了。”
“他们是卖女儿吗?那么多!”沈玥倒吸一口气,她知道哥哥和女朋友谈了一年多,订婚时,女方买金器的钱要了四万八,并要求男方城里有房,这些男方都照办。
现在谈到彩礼,妈妈很是为难,为了儿子的婚事,他们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这些债日后得靠他们自己去还,还不知道还到几时去。再说,办喜事得给女方贴补烟酒钱,自家还要花一大笔钱,实在是捉襟见肘。
“你看你有没有点,帮帮你哥。”
她没有立刻应允,也不敢答应。卡里的确有几万块,但这都是以后装修的钱。现在邱林和她名下都没有房子,她一直渴望有自己的家,邱林也不愿意总和爸妈住,而公婆已答应给他们买一套商品房,但是后续装修费用,他们不管。
现在装修多贵啊!若是那时哥哥还不出钱,装修怎么办?
一点不借似乎也不好,被娘家人以为嫁出去的女儿真的是泼出去的水,含辛茹苦养的却是白眼狼,这女儿良心上也过不去。
借钱不是小事,她得和丈夫商量。隔着电话线,沈玥感觉听到此话的妈妈神色黯淡了不少。她管不了那么多。
邱林的意思很明确,岳母有求,女婿必应。她感谢丈夫的通达,可是借多少呢?他说,自己在厂里虽然是领导,却也是挂名的老板,钱都到了邱父的账户,他只是拿拿死工资,除去交给她的钱,其他钱连一毛都没剩下。
沈玥急了:“那我拿多少?”邱林说:“你看着办,钱多就多借,钱少就少借,留点备用最好。”沈玥说:“不知道这个点儿在哪,多少是多,多少是少?借多了,怕我们要急用的时候没有,借少了怕我妈嫌弃。反正装修的钱是不能动的,我在你爸眼里已经是吃你们的喝你们的,这下休假,更没有地位了。咱俩新房子必须写我名字,装修必须有我的一份子钱,这样我才能抬头做人。”
邱林疑惑地看着她:“媳妇儿,你是不是怀孕了,有点多虑?”沈玥白他一眼,说:“你没心没肺的,跟小孩子一样过日子,哪会知道外来媳妇的难处?说吧,多少合适。”
邱林说:“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把握,你娘家的事,我不好多掺合。”沈玥吼道:“这不是我娘家的事,这是我俩的事!你能不能不要一有事就撇责任,每次都让我拿主意,我拿得好吗?”
丈夫悻悻然不语。
隔日,婆婆到房间里找沈玥,轻声问沈玥是不是要借钱给娘家。沈玥知道被丈夫出卖,心有不悦,不过不好表现出来,微微点头。
婆婆说:“我的意思呢是这样,毕竟你们两口子赚钱不容易,又要供房子,以后还要养孩子,钱就不要借了。我和你公公呢还有点钱,这钱,我们出。”
“妈……”沈玥感动。婆婆说:“但是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跟你妈说,你没有钱,不过你婆婆可以借他们十万。”沈玥迟疑了会儿,点头,婆婆这是为了防止日后这钱打水漂。
婆婆问:“十万,你觉得少不少?”沈玥知道家里的钱都在公公的卡里,公公又是个一毛不拔的人,所以,十万块是婆婆私人出,还是让公公出,还不一定。
她不敢要求太多,连忙说:“可以……应该可以!其他的,让我妈问别的亲戚借。”婆婆展颜道:“嗯,现在结婚啊,都要花很多钱,当时我们把你迎进门也是花了不少钱的,不然肯定能出更多。其实我们应该出多一点的,这不想到你们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我们得备着嘛!我们死了也带不走,钱还是留给孙子的,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们少吃点少穿点没什么的。”
沈玥说:“妈,我们也会省着点。”
婆婆笑道:“你,我还不知道?你是掉到我家的宝,这些年也是受了不少委屈。我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子我知道,是我们把他宠坏了。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就这么个儿子,还能苦了他?”沈玥说:“他对我挺好的。”
婆婆说:“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也放心。等带不动孙子了,我们老两口和你们还是要分开住的,到时候家里还是要你多担待。别看现在老头子对你们严格,那都是怕你们离了老的,苦了自己。”
沈玥心里道,才不是,他就是这么刻薄、小气,嘴上说:“嗯,我明白。”婆婆拍拍她的肩膀说:“明白就好。借钱的事,不要跟老头子说,这种事没必要让他知道。”
“好……”沈玥内心丝丝感动,眼泪水不停地打转。不知为何,近期非常敏感,好像筛子一样把每一件事都细细地过筛,提炼出细腻的情愫,动不动就想哭,有时候甚至是毫无来由地,眼泪水就刷的落下来。
这种感觉,在孕早期也发生过,那时候她经常独自坐在公园里起劲地哭,心里控诉着周遭的一切,哭完之后,又觉得言辞过于激烈,不足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