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陵澜撇开眼,侧脸枕着胳膊,半晌,说,“这叫仙女棒。”
谢轻随一顿,听出他声音里一点点小孩子似的固执,忍住了想要上扬的唇角,心口软塌得不可救药。
手上这根已经燃尽了,他又点亮一只,递到陵澜跟前,轻声说,“对,叫仙女棒。专门,给比仙女还漂亮的小师侄的。”
这时,雨终于停了,谢轻随就把衣袍掀了开来,又毫不客气地把祭司服铺在地上,拉着陵澜坐下。
陵澜转头尝试着把这根仙女棒握在手里,试了几次,才握住,掌心感觉到烟火燃烧的响动。
薄雾渐渐散去,露出山下万家烟火,渐次盛开。他眼里映着人间烟火与燃烧的花火,心仿佛也跟着安静下来,情不自禁地说,“真漂亮。”
而谢轻随从始至终,都只看着他,看着他像个容易满足的孩子,认真捧着他唯一想要的仙女棒。
看他的眉眼在闪烁的花火中,如一寸寸挨着他所有所思所想而生的意中人一般,美如芳华之最,星河不及,万物不及。他在心里追加,“不及你。”
星河漫漫,星河之下,是人间。夜色已经很浓,山下的最后一点灯火也熄了,谢轻随站起来,要带陵澜回去。
可陵澜动作却尤其慢腾,他察觉出来,“脚崴了?”马上就蹲下来,“我背你。”
陵澜没动,谢轻随一把把他揪到背上,却轻轻捏住他脚腕,弄了两圈,“我们去找大夫。”
陵澜说,“不找大夫,找烟花贩子。”
“脚都崴了,找什么烟花贩子。”
“到山下就好了,习惯性脚崴而已。”
谢轻随不干了,“脚崴都能习惯性,你平时是怎么捯饬你自己的。”
他难得语气严肃,陵澜被他背着,又崴了脚,不能硬气地下地就跑。许是物理条件受限,导致态度也难得有了一点气虚,“跳舞跳的。”
他自觉失了气势,又说,“到山下就好了,你别啰嗦。”
谢轻随默默无言,背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山。
陵澜趴在他背上,随着他一步步走得平稳,头顶星空稀疏,天空只有弯弯的一小点月牙,像月亮吃剩下的一点饼渣。
背着他的背部很宽阔,谢轻随的脚步平稳,有些崎岖的山路,他也走得稳稳当当,好像可以背着他,一直永永远远地走下去。
这样的平凡,他曾经渴望过吗?不记得了。
陵澜慢慢把头靠在他肩上,只接触了少少的一点,浅尝辄止,不能更多。他的额角处抵着肩骨,犹如能感觉到底下跳动的脉搏。
陵澜的脚滑落一些,像是夜色太静,他睡着了。谢轻随捞起他的脚,很轻很轻地,继续四平八稳地走。
已经很晚了,仿佛全世界所有人都睡了,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还走在这个世间,这条无人的山路,随着满山落落的枫叶,慢慢地走,想要一直走下去。
他一直把陵澜背到了客栈,放到床上,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一离开,陵澜就睁开了眼。
他在黑暗中静坐了一段时间,推开窗出去。
绵绵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主人去哪里?”
陵澜:“取巫山神令。”
绵绵:“一定要这么晚吗?”
陵澜:“……是。”一刻,也等不得,不能等。因为……
·
谢轻随靠在床上,一会儿想着陵澜的脚,一会儿想着剩下的一天,半梦半醒,犹如做了个一半清醒的梦。
他走在一段全然陌生的地方。房屋街道,皆与他所见不同。
下过一场大雨,巷子湿滑,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远远的,有几声野狗的吠声。
他不知道怎么,走到巷子的某个角落里,他看到一个蜷缩的孩子。是很可爱,很漂亮,精致得不可思议的一个孩子,几乎不像是人间俗世该拥有的模样,只是全身都湿透了。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同样湿透了的烟火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