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寻“哎呀”了一声,放下手,“弄坏了。”
他蹲下身,这才从怀中取出一粒碎银子,放在掌柜跟前,真诚地道歉,“真不好意思,这些钱你拿去抓点药,再买把新算盘。”他端详那只血淋淋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可要好好包扎,不要让不该看到的人看到,若是误会了,可就麻烦。”
掌柜看着跟前的碎银子,不住惊恐地点头,已经痛得快要晕过去。视线之中,少年黑色的靴子终于慢慢远去,他刚要松口气,他却又停了下来。
这口还没喘直的气就又哽在胸口。
“对了,掌柜,以后那位白衣仙人有什么事,你多注意些,每天都和我说说。”
人的眼睛,比蠢钝的低等魔物可好用多了,慕寻遗憾,一开始竟然没想到这个办法。
背后传来忙不迭的应和声,他有些舒适,又忍不住感到恶心。
这世间的人都令他恶心,除了他的师尊。
不过,做个恶人,比做个善人,果然让他自如得多,也方便得多。
慕寻今天的心情不太好,虽然知道了月神芝的下落,他却也见到了那个人,那个那天早上给陵澜送甜糕的人。他竟然与山洞中的那群人在一起,也在探听月神芝的消息。
他很奇怪,为什么师尊会认识他?而且,那天他说的话,他也一直很在意。昨夜……难道,师尊发病那一晚,他也在房里?他忍不住想起了他听到的那几声奇怪的“呻|吟”,还有他身上,让他膈应的气息……
槐暖阁就在客栈隔壁,进门前,慕寻停下来,理了理自己的马尾,才抬脚走了进去。
进门后,迎面就是一阵浓郁的脂粉气,混着槐花香,形成一种旖旎暧昧的味道。耳边尽是靡靡之音,与男男女女的调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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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暖阁中临水的露亭,槐香胭脂香缭绕,错落的枝桠掩映间,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怀抱着一把琵琶,正在伸手拨弹。
他红着脸,弹几下就要偷看对面软塌斜卧的人,一不留神,就弹错了一个音。
陵澜正闭着眼听,闻声睁开了眼,另一个少年见状,立马把手里一直端着的酒盏递过去,送到他嘴边,眼睛亮晶晶的,也是面带红晕。
陵澜本来不想喝酒,不过酒都送到了嘴边,他也就顺势低头浅酌了一口。
他垂首之时,下覆的浓密眼睫如花间蹁跹的蝴蝶,黑如丝绸的长发下,露出一截雪白的销魂颈。
把酒的少年心底一颤,第一次觉得,是自己占了客人天大的便宜。
喝完酒,陵澜朝对面的琵琶少年伸出手,“琵琶给我。”
眼见少年由满脸通红到满面惊慌,他笑了笑,手肘撑塌,黑发如泼墨披散,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最温柔的安抚,却因为缓慢的语调,显出几分迷离的暧昧。
他说,“我来给你们弹一曲。”
本是陪客的两个少年,还未听弦音,心弦却同时纷乱,像被一只酥手狠狠撩拨。
慕寻越往槐香阁里走,眉头就皱得越深。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现在,还哪里有不知道的。
这分明,是一间花楼!
他越走越快,迎面偶尔有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撞上来,都被他一手就狠狠推开,闻着这些浓浓的脂粉味,他只觉得满心暴躁,眼神也越来越冷。
他走了许久,拂开一截花枝,终于在水边的露亭看到了他。
隔着花枝与亭外层层叠叠的薄纱,他看到陵澜侧卧在软塌上,身体极为自然地舒展,身侧陪着一个少年,正为他把盏,而他没有拒绝,笑着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他仿佛十分习以为常这样的场面,整个流程,堪称熟练。
这一路走来,慕寻心底一直压抑的火焰,骤然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那一簇火焰在这一刹那,如巨浪疯涨,铺天盖地,几乎要把他所有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伸手,“嘶拉”一声,狠狠扯开了面前的一道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