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啥子不带丫丫来?”
“新兵集训队要过‘革命化的春节’,都去机场扫跑道了。”
“我们初六要走。你……”
“我初六来送……”
“用不着!”
说罢,岳母反感地瞥了我一眼,带着气就转身朝楼梯走去。
“志轩,”岳父从沙发起身说,“你初六就不要过来了,初五最好能把丫丫接回家,我们过去坐一下。”
我明白地点点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么惹两位长辈讨厌。
岳母给钱没接。
我来拜年还能要“压岁钱”?
岳父递来也没要。
我何必惹新婚妻子生闲气。
大年初一,我没顾上去向各家的长辈拜年,开车直奔湖边别墅,岳母却让我落了个灰溜溜地下场。
夜深了,静得出奇。
从爆竹争鸣的凌晨开始,到忙碌吃喝的晚上结束,真诚的祝福,客套的礼节,虚伪的奉承,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语言并非代表心灵,表情未必等于心境。人生的大舞台上,希望与梦想,利益与友情,索取与奉献,现实单归现实。千百年来传承的民族习俗,东西南北,求同存异,继承和发展的矛盾,扭典和变味的现象,道德和价值观的升降,确实展示出一个人必经之路的漫长历程。
你改造不了环境,环境可以改造你。这句老话真可怕!
晚饭过后,我们陪姑妈和大姨去报社的领导家里转了一圈,回来就十点多了,她们各自去休息。我关上门,一个人坐在迫击炮弹壳的台灯下,思谋着自己该如何应付初五,不知不觉地到了午夜。
“几点了?亲爱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只见陆小璟披着棉衣大步走过来,一屁股就坐在我的怀里。
“想什么呢?”
“你今天去了该有多好!”
“我就是不去!”
“这是个礼。我明天要不去龙龙家,陆叔不骂你能不骂我?”
“我老师舍得骂你?”
“丫头,我初五先去接丫丫,你去请蒲伯伯和陆叔他们来,然后咱们一起去接朱伯伯和伯母。”
“行。你得把我抱上床!”
在陆小璟俏皮的笑声中,我抱她就象抱孩子似的走进卧室。
新婚是甜蜜的。
生活是五味的。
当陆小璟看着我们的好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考上研究生,她顾不上怀孕后的反应和我一起刻苦自学。到了年底,我们有了宝贝儿子乐乐,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两万块钱扔出病房,*着有苦难言的岳父和岳母没有抱抱外孙子就默然地离去。
原因很简单,岳父和岳母初五来道别,我们能想到的全办到了,还碰巧叫上来军区开会的亓国良又当了回厨师。然而,两位长辈从来到走也没有和陆小璟说一句话,也就彻底惹恼了他们的千金。
结果也简单,岳父和岳母有两年多的时间没进过我的家门。
“哥,乐儿会叫‘丫姨’了,真哏!乐儿,快叫个丫姨……”
我中午下班进门,陆小珺在走廊嬉逗孩子。只听大姨在厨房说:“志轩,大姐二姐来了,又是米又是面,上月送的鸡蛋还有,小康放下一箱,跟上国良就走了。我叫俩人中午来家吃饭,谁也没唸语。”
我逗了逗藏进陆小珺怀里的儿子,转身推开屋门,只见泪水涟涟的陆小璟陪着两位姐姐,卢阿姨,老处长和老主任坐在沙发上。
“哭什么?”我随手关上门说,“昨天当着蒲伯伯和向伯母的面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拿到博士文凭不回来,不到二十小时就变卦了?”
“徐志轩,我就是放心不下我儿子!”陆小璟并非强词夺理。
“丫头,自从断了奶,我儿子晚上睡觉找过你?”我反问道。
陆小璟当众无言以对。
的确,又过了一个不眠之夜,陆小璟在我的鼓励下,毅然决然地交给我撕心裂肺哭叫“丫头不走”的儿子,强忍着做母亲牵肠挂肚地泪水,把心一恒,头也不回,一个人踏上自费留学的漫漫征程。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二?”
处长开会回来,听别人一说,把我叫到家里,语重心更长。
“忠哥,不单是你说我二,连铠哥和亮哥电话里也说我二的有点儿过了头。不过,我二也有我二的道理。丫头是什么人?她能委屈了自己嫁给我,难道说我就不能委屈几年?人心换人心,打几年光棍儿无所谓,我这好日子还在后面!”
处长被推心置腹的玩笑话说服了,他递给我一条红塔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