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徐副处长,没把家趁万贯的陆小姐领回来让咱瞧瞧?”
“呦,徐大记者,咱家的穷秀才几天不见就变成了驸马爷?”
前者是顾凡阴阳怪气的腔调,后者是蓉蓉讽刺挖苦的道白。我们也就有两年多没见面,他们给我的感觉是忽然变得夫唱妇随了。
顾凡比我大六岁,无论身材还是相貌,特别是智商,在姐弟中是一流的。他毕业留校任教后,一步一步地升到陆军学院少将院长的官职,对战友谦虚随和,对朋友慷慨大方,对姐姐低三下四,对姐夫妄自尊大,对我一贯是称王称霸。自从大伯和伯伯让我教训了他以后,哪怕走到迎面,他也得躲开我走。
蓉蓉生性多疑,长相在七姐妹中倒数第一。她除了对比自己小一岁的丈夫常常无中生有,还挨打不记数。我替她出气,她反过来拉上鼻青脸肿的丈夫去告我的黑状。大伯一怒之下,单把她撵出家门,大伯母从来不认她是儿媳妇。十几年后,她的一儿一女长大成人,军军抱着她的孙子发誓断绝母子关系,珍珍出国留学前拒绝和她见一面。
然而,我们在一个大家庭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谁对谁有成见,表面也要过得去。谁能想到,我们下了火车,坐上末班公交车,摸黑找到伯伯家的门,陆小璟被华华拦住先去顾凡家见伯母,我被吴亮拉进客厅,碰上如此“礼遇”,自己一时搞不清楚,更弄不明白!
“徐志轩!”宏宏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说,“你活的要脸不要脸!六七百块钱买的电视机,两千快钱卖给人家?你跟那个狐狸精按得啥心?”她挺着大肚子拦住我,说,“还敢吹牛皮替你还人情债,她能还得起?”她张嘴喷出唾沫星,接着说,“你凭什么能入党提了干?你靠谁在大学混了四年?没有我爸的面子你能当上副处长?以前你沾我们家的光沾够了,以后你要是要脸就别去我大姐家蹭!”
宏宏把话说绝了,也把脸皮撕破了。不过,我面对的毕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孕妇。自己忍了忍,提着旅行包,转身就走,却被忍也忍不住的吴亮一把拽住。
“宏宏,我带来的两千块钱是二小儿他爸借我的,明白了没有?你跟二小儿还有你们的孩子,从今往后不许进我家门,记住了没有?”
吴亮怒目圆睁,痛斥了宏宏!
“大姐夫……”顾凡和蓉蓉惊讶地异口同声。
“还有你们两个!”
吴亮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
我不满八岁就认识了吴亮,一直到现在,只见他单为我发过这一次脾气。他是江西瑞金一位经过长征老红军的儿子,除了爱吃点辣,脾气好的出奇。他待我和杨铠一样,跟华华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老红军的儿子从来不骂我。
“亮哥,我去报社去对了,以后有事就去报社找我。”
“你给我站住!三儿……”
我刚挣脱吴亮的手,却被伯伯给喊住了。只见他快步走下楼梯,气冲冲地说:“你们跟我三儿胡说啥了?敢惹你大姐夫生气,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给我滚上楼去!”
顾凡和蓉蓉扶着宏宏上了楼,叔叔一步一步地下了楼梯,阴沉着脸说:“亮子,你能跟他们几个四六不懂的东西一般见识?”
吴亮余气未消坐在沙发上。
“三儿,”叔叔倒了杯水,走过来递给吴亮,然后对我说,“看见了没有?桌子上的信封里是整五千块钱,要是不够,我再给你补。”
“叔叔,好汉不打上门客。别说丫头给你们先送上重礼,就算她没花钱,就算她跟我空手来要饭,你们该不该放几只疯狗咬我?”
既然伯伯和叔叔从幕后走到台前,我说话也就无所顾忌了!
在这个大家庭里,我并非小看顾凡和蓉蓉,哪怕宏宏没有父辈当硬后台,借给她十个胆也不敢对我狂吠疯咬。虽然,自己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问的哑口无言。但是,自己静静地抽了一支烟,也没有解开两位长辈厌恶透我的谜底。
“三儿,”伯伯笑容可掬地说,“丫头为啥姓她穷姨夫的姓?跟你不提她‘劳改释放犯’的老子娘?你好好想想,她是不是想蒙你?”
“蒙什么?”我站起来反驳道,“伯伯,按照你们的逻辑,我们社长和总编,他们院长和政委都没有政治警觉性对不对?朱伯伯是‘八大’起的中央委员,单凭他对丫头接待举止,我敢说丫头父母的政治待遇绝对在你们之上。她……”
“她啥?”叔叔见我一下收住到了嘴边的话,勃然大怒道,“三儿!你敢不敢把话吐出来让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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