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慢了下来。
她来阿远住所好多次了,士兵们都认识她,见了她,便对阿远挤眉弄眼吹口哨,说阿远的童养媳又来了。
阿远便会笑骂着将他们赶走。
今日又是如此,阿远急匆匆走出来,将她迎进屋内。
阿远越发清俊了,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身上盔甲越发精致,住的地方,也由原来的十人间,变成五人间,再变成现在的单间,还带着一个窗户,干净又明亮。
云儿坐在阿远的床榻上,阿远给她倒了一杯茶。
茶是她曾在姐姐们那里喝过的,将军们所增的茶。
她突然开始害怕,将军们送阿远茶,是不是要给阿远说媳妇。
“怎么了?”
阿远察觉了她的异样,问道。
云儿摇了摇头,眼圈红红的,道:“我要是夏人就好了。”
这样就能嫁给阿远了。
阿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云儿开始有些慌。
她终究还是太贪心了。
没有遇到阿远前,她希望自己会被将军们挑中,睡上一宿得一百钱,遇到阿远后,她希望阿远不要饿肚子,阿远当了斥候,她又希望阿远不要被胡人发现,活得长一点,阿远做了小队长,她又希望阿远不要忘记她。
她想起阿远说过的那个词,得陇望蜀。
她大概就是这样吧。
总是贪心不足,总是想要更多。
“傻子。”
阿远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把她拉在怀里,轻笑着说道:“你不是夏人又怎样?”
“等我立的军功足够多,天子便会把我封为列侯,列侯可以封妻蔽子,到那时,我便娶你为妻。”
“可,可我是胡人啊。”
云儿既欢喜,又难过,倚在阿远胸口,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别人会笑你的。”
“那便笑罢。”
阿远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我的人生,只有我自己能做主,容不得别人来指手画脚。”
那时候的她,是深信着阿远的。
又或者说,直至死亡之际,她仍对阿远的话深信不疑。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人真正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老天早就在故事的开头,便写好了结局。
隆冬腊月,大雪纷飞。
北狄人没了粮草,再次南下抢掠。
城中所有的士兵全部去了城楼去守城,一向热闹的郡守府也变得空荡荡的。
云儿围在火炉旁,给阿远做着新的棉衣。
阿远又长高了许多,上次给他做的有些短了。
姐姐们突然闯进来,一手夺过她里的棉衣,丢在火炉里。
她心疼的不行,连忙去火炉里抢回来。
手上被炭火烧了好几个泡,不过幸好,棉衣只是被烧了几个窟窿,补一补就好了。
年龄稍大的姐姐打量着她,说道:“你不会真的喜欢了那个夏人吧?”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姐姐们速来不干涉她的事情,今日又是毁她的棉衣,又是说了这些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怕姐姐们再抢棉衣,便把棉衣藏在身后,抬头道:“我没忘啊。”
“可是阿远说了,不管我是夏人还是胡人,他都会娶我的。”
“娶你?娶一个胡姬?”
姐姐们哄堂大笑。
笑完之后,姐姐们道:“他会不会娶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咱们最好的机会。”
“郡守府的守备不严,咱们在这里放把火,城楼上的士兵必然会回来救援郡守府。这样一来,咱们的族人就能攻下城池,咱们就有好日子了。”
“可,可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啊。”
“好什么?凭甚么夏人女子一宿是五两银子,咱们胡姬就只有一百钱?这些夏人根本瞧不起咱们,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被一月二两银子哄住了!”
云儿很想说,阿远现在又升官了,上次给了她十两银子,才不是二两。
可是到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的姐姐们已经疯了。
大火开始蔓延,火光吞噬着郡守府的一切。
她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吃力地提着水,想要扑灭这些燃尽一切的火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就如她与阿远一样。
意识彻底消失前,她突然想起阿远曾带她去看过的戏曲。
台上的戏子水袖轻挽,腰肢婀娜,咿咿呀呀唱着她听不懂的曲调。
阿远便给她解释,这是谁,那又是谁,他们之间,在发生什么。
在阿远的解说下,她渐渐看入了迷。
曲终人散,她哭红了眼睛。
“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呢?”
街边有人叫卖糖葫芦,阿远买了一支,塞到她的手里,揉着她的发,道:“书里的结局早就定下了,改不了了。”
“你若不喜欢,咱们以后便不来看了。”
她咬了一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
她的泪仍在落,阿远便又道:“不过这都是假的,当不了真。”
“只有戏曲里才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咱们不一样的。”
多年以后,她仍能想起阿远那夜说的话,与说话时的语气。
她曾对阿远的话深信不疑,可阿远还是说错了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在他们身上一样适用的。
她与阿远的结局,自出生之日便注定了。
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辰。
作者有话要说:镇远侯:唉,本侯一生的白月光啊
许清源:没事,你最后也活成了所有人的白月光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