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关老大,情形已是大大的不妙了?”
关孤平静的道:“也没有什么不妙,只是该来的,终必会来而已,我唯一祈求者,只是不要因为我们的恩怨纠葛,而累使李兄蒙受太大损失才好……”
李二瘸子立时情绪有些激动起来道:“关老大!你这样说,可就把我李某人看低看扁了!
“不错,与关老大相比较,我李某人是的的确确差了一大截,从哪里论也论不上边,但我也总算吃了大半辈子的江湖饭,这几十年下来,别的未能学上,至少还学得‘义气’两个字,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小把戏,为朋友豁命才见真情!
“关老大!我敬你服你,打心底崇拜你,只要是你的事,莫说赔上我这小小局面毫无怨言,即便把我及一干儿孙的性命全垫进去,也在所不惜,你若再提什么连累,什么损失,就是你看不起我,那,我可以一刀割下自己的脑袋来向你明心迹!”
关孤十分慎重的双手抱拳,严肃的道:“李兄古道热肠,义薄云天,真是一条血性汉子,关孤只是就本身立场对事实做考虑,并无其他含意或影响,尚祈李兄多包涵!”
重重一哼,胡起禄大声呵叱他的老伙计道:“二瘸子!
你他娘的是吃多了火药沫啦?净放这等的辛辣屁?关老大自有他的算计,也是对你出自一片好心善意的关怀,你就个舅子没不住气了?看你那副熊样,还有脸自称在道上混了半辈子?好歹香臭全不分?”
李二瘸子又是窘迫,又是羞惭的只有咧嘴乾笑的份,他直搓着一双肥手,口中却期期艾艾的接不上一句话来……
关孤和悦的道:“老狐狸!你也别再说了,李兄是直性子人,想到什么讲什么,他心里所含蕴的热诚及情义,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只浓不淡,交朋友,往往终生也难交到像这么一位磊落汉子!”
夏摩伽大笑道:“得啦!越说居然越他娘的斯文客气起来了,我这厢听着觉得肉麻;我们别再穷表心迹了,大伙如今是在一条船上,谁也脱身不了事外,为了救自己、救朋友,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正该和衷共济,协同一直才对,闲篇扯多了,就是自己在耽误自己的辰光了!”
嘿嘿一笑,胡起禄道:“夏兄说得乾脆爽快,正是我的想法。”
江尔宁似笑非笑的道:“老狐狸!你有六十二变之能呀!
不但又是人形又是狐形,竟然还能变成人家肚里的蛔虫!”
张口结舌了好一会,胡起禄才胀得老脸赤红的道:“小姑奶奶!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更且还同甘共苦的患难之交,一般过渡尚有五百年的缘份哩,你又何必老拿着我逗乐子?”
江尔宁格格笑道:“我这是喜欢你,老狐狸,你不受抬举?”
胡起禄忙道:“受,受,我哪敢不受?但你如能嘴下积德,多放我一马,我就更受得刻骨铭心了!”
夏摩伽十分有越的道:“胡老兄!看来天下事生生相克,物物有制,这个话是不错的了。”
打着哈哈,胡起禄道:“我老胡是天不怕、地不怕,三千玄机乾坤大,唯独含糊一个她——江家小姑奶奶是也。”
江尔宁笑了个掩口葫芦,连关孤同舒婉仪等人也忍不住莞尔了。
胡起禄整整脸色,乾咳一声道:“行了,大家别光看我的笑话,还是谈正经的要紧;关老大,‘白衣教’的人已经赶到‘古北口’了,你知道?”
石殿中的空气,有刹那间的沉寂;关孤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我预料他们该赶来了。”
夏摩伽恨恨的道:“原来起先他们是来不及趁场热闹的!”
关孤淡淡的道:“这不知是我们的不幸,抑或是他们的不幸,对‘白衣教’而言,只怕他们急着来淌着湾浑水,并不会是一桩愉快的事。”
不屑的一撇唇角,江尔宁道:“‘白衣教’那干牛鬼蛇神有什么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莫非还强得过‘火珠门’‘三人妖’那些死鬼去?连这几拨角色都被我们摆平了,‘白衣教’尚充得什么人士?至多也只是让我们耗费一番手脚罢了!”
摇摇头,关孤道:“此时此势,江姑娘,‘白衣教’所可发挥的牵扯力量便要比诸往常为大,你千万不能小看了他们!”
江尔宁不服的道:“此时此势,他们都服了仙丹灵药不成?个个恁空增长了一申子功力?否则为什么这些人的牵扯力会突然加强?”
关孤毫不动气的道:“因为我们的力量削弱了——,南宫兄子俊兄都不在,我、摩伽、李发全受了不轻的伤,甚至连你也行动不便,江姑娘!在这种情形之下,对方的援兵,是否力量上就等于变相的增强了?”
江尔宁呐呐的道:“这个……”
胡起禄暗暗高兴——江尔宁总算被逼窒住了一次——他紧接着搭腔:“关老大说得不错,我们固不能自挫锐气,可更不能轻估敌人;关老大!‘白衣教’这趟来了二百余骑,自教主以下五名‘大金顶’全跟来了,可谓倾巢而出,声势不小,我们可不能不预为防范……”
关孤冷沉的道:“‘白衣教’教主‘双旗’宫九如,为人阴鸷多疑,城府极深,尤其他在两个以钢丝编装而成的三角旗上有其独到的诡异造诣,颇不易与;他手下有五名硬把子,就是方才老狐狸所说的‘大金顶’,此五人白袍金冠,扮像怪诞奇突,但却是‘白衣教’的五名重要人物,这五个人是‘小罗汉’尚皓、‘银铃子’汪修道、‘黑刀手’洪长贵。‘角牛’杨烈、‘黄竿’马海全,他们的功夫,亦各有所长,皆非泛泛,再加上二百名骁骑,这股力量,对我们也是能形成相当的威胁……”
李二瘸子义形于色的道:“关老大,莫忘了我也有一批派得上用场的弟兄供驱使!”
胡起禄道:“这个当然,二瘸子!你的人到时候少不了有借重之处,但这一仗,我认为智取较力敌来得适宜,关老大以为然否?”
关孤道:“你可已有了什么应对之策?”
胡起禄笑笑,道:“还得再斟酌斟酌,不过,要比出点子、耍花招,恐怕‘悟生院’那一边就多少差了一点。”
关孤道:“但也不能小觑了他们,老狐狸,那些人也全是专门出歪主意的行家!”
摸摸八字胡,胡起禄自傲的道:“别的不敢说,若提到动脑筋么,我老胡可是‘祖’字辈的人物了,在我靠这一门吃喝的辰光,‘悟生院’的伙计们还只懂得抡拳头、扎马步的卖硬功呢!”
江尔宁插嘴道:“说说看你的高见能否派上用场,老狐狸!这是件拼命的大事,光用嘴呛喝可令人放心不下。”
胡起禄忙陪笑道:“我省得,我省得!老胡几曾出过差错来?”
江尔宁道:“那么,我们都在洗耳恭听你老人家的却敌妙计了。”
胡起禄又黑又皱的一张瘦脸上浮起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他慢条斯理的道:“细节么,尚待再加琢磨,不过原则却已决定了。”
关孤也相当重视的道:“什么原则?”
胡起禄清清嗓门,沉声道:“主动,关老大!”
想了想,关孤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应在此坐候对方找上门来,反该主动去向‘悟生院’挑战?”
胡起禄颔首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一声冷笑出自江尔宁的鼻腔,她讥消的道:“我说胡老仙,我看你八成是吃错药了,居然想出这么一条嗖主意来,我们虽然并不畏惧‘悟生院’残存的这股恶势力,但伤兽反啄,凶性仍大,我们如今情况不佳,事若临头,自得豁命拼抗,可是,人家找不着我们反倒抢着去招惹人家,这个‘妙策’,岂非硬是猪八戒照镜子——自寻难看?你出的点子,却叫人怎生恭维法?”
胡起禄皮笑肉不笑的道:“江姑娘!我们出去找机会对付敌人,总比坐在这里等敌人来堵上我们一窝子要强;人一旦动开了,便有游移回转、进退自如之妙,局处一隅,则呆板缓滞,失之灵便,大大不是兵家制胜的道理!”
哼了哼,江尔宁道:“眼前我们将伤兵弱,力量大减,此时此地,闷着头去喝风吃沙,四处奔命,和一拨最狠辣的对手捉迷藏,老狐狸!真叫合宜吗?”
胡起禄不温不怒的道:“没什么不合宜的,两军拼战,其胜负之分,并不在于表面上力量的强弱,亦非为形势上优劣之判,千变万化,法则不一,而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唯不可缺者有二:自信勇气。我认为,我们目前至少这两样是足了。”
江尔宁大声问关孤道:“关大哥!你同意老狐狸的做法?”
关孤平静的道:“我很赞成,江姑娘!”
气得小嘴噘起,江尔宁悻悻的道:“你,你就是和我唱反调,什么事都故意与我作对!”
摇摇头,关孤道:“江姑娘,你错了,在我们自己人当中,我不会唱任何人的反调,更不可能与任何人作对小谁的主张合乎道理,我便支持谁,谁的看法适应情势,我就赞同谁。在这种需要以生命为赌注的争斗上,我个人的喜恶爱憎并不存在,只有就事论事,为大家活下去或尽量增加活下去的机会而尽心力。”
夏摩伽接口道:“事实上,关老大,胡老兄的高见确有道理;‘悟生院’从来行事的传统都是凶悍强烈的,他们阴诡狡诈、手段狠毒,惯于声东击西,神出鬼没,他们是活跃的、飘移的,有如旋飘的卷风,充满了机动性!因此,我们也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坐以待毙,远不如奋而挑战的成功希望大,当然,就是技巧与方法上,还得再做妥善的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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