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丑

件侦破中。

    这边，“呼知”上的讨论却越来越热。很多网民已经偏离主题，破口大骂了起来：有人骂警察无能，有人骂警界黑暗，有人骂政权，离谱的是还有人骂死者和交通。这让张天成愈发恼火，要不是元同泽拦着，早就抓人了。

    除了谩骂，还有很多网友纯粹就是为了刷存在感，一片“同上”回复声中，有人还玩起了“接龙”。

    夹杂在谩骂和无聊中的也有一小部分是认真回贴的。只是答案就不受控制了——千奇百怪，甚至于到了脑洞大开的地步。常规的陆、水、空路线外，有人竟然考虑到了穿越。

    元同泽用了三十分钟仔细地翻遍贴子，倒是对发贴人“小丑”越发关注了起来，随即约了赵颖见面。

    网监中心的办公室和古城分局隔了三条街，元同泽决定走着过去，顺便活动下身体；本来每周二、四都会参加足球俱乐部的比赛，“811”后就再也没去过，感觉小腿都粗了不少。

    这个季节，正是苏城一年中最美的时日。香樟掩映下的桂花树逐个吐露芬芳，红的、白的，星星点点，道路两旁仿佛镶满了钻石立刻珍贵了起来。无需靠近，迷人的清香一浪一浪的扑鼻而至，连最时尚姑娘身上的香水味都不能遮挡住；深吸一口，若珍藏多年的老酒，一杯，便醉了。

    中秋、国庆、全运会纷沓而至，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行人如织。老旧的菜场已经改造完毕，摊位前标注的“花码”看晕了一众游客。转角的咖啡厅里养了好多布偶猫，身着汉服的美少女正一只一只摆拍。

    元同泽匆匆走过无睱多顾，或许下个休息日也可以和杜微来坐坐，不用像此刻游离在生活之外。

    今天是周六，赵颖原本不用上班，但昨天的贴子让她非常警觉，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对“小丑”进行了网络追踪。显然对方是个高手，无论是路由还是数据包都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她也越发担心“小丑”的真实目的，更激起她的斗志。

    元同泽进来的时候，赵颖正对着桌上的三个显示器敲敲打打，缺少睡眠的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微微泛着油光，眉头紧蹙。元同泽笑着打了招呼，顺手递上带来的鸡丝馄饨。赵颖也不客气，道了谢大口吃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一碗馄饨下肚，赵颖一边找纸巾一边把“小丑”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小丑”在呼知上注册不久，极可能就是为了这次发贴刚注册的。经过技术追踪与分析此人应该和油管上的名叫“雨果.维文”的人有关。“雨果.维文”与好莱坞一位澳大利亚影星重名，但显然这不是影星的帐号。“雨果.维文”的帐号下没有什么内容，足迹分析他更关注网络技术而非文娱。这就很让赵颖奇怪，不知他为啥如此关注远在大洋彼案的一起凶杀案。

    赵颖一边解说，一边点开“小丑”的帐号——除了昵称“小丑”，头像是随机分配的图片，个性签名栏写着“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巧合的假象……”。一句很熟悉的话，元同泽想不起在哪听过或者看过了，或许只是网上的一句热评。

    “那有没有特别的回贴？”元同泽拖了张转椅并排坐了下来。

    赵颖盯着屏幕不住地输入指令，听了这话，侧过身指着另一个屏幕说：“元队你看，这个叫‘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人清晰的画了一条逃跑路线。他的想法很独特，从平江桥下用潜水器或快艇逃跑。”

    赵颖不是专案组成员，所以并不清楚现在案件的侦破方向。她继续说道：“水路逃跑很难啊，又不是拍电影。水上交通工具难找，更别说水下推进器了，而且苏城这水路没有几个人熟的，目标太大，根本逃不出去。”她一口气说完，又点开一个叫“名侦探柯南”的回答说：“我更倾向于这种方法——有人接应，团伙作案，有人趁着雨天，打伞掩护了同伴。”

    元同泽若有所思地听着赵颖论述，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网监中心的空调打得很大，元同泽感到有点冷，站起身子在房间里来回踱着。他有强烈的预感，这个叫“小丑”的人不简单，他可能是个推理小说爱好者，也可能知道点什么，也许从他身上自己能够得到一些启发。

    匆匆告别了赵颖，元同泽重又回到了正午的阳光下，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桂花的香气也最为浓郁。穿汉服的少女还在咖啡厅逗弄着小猫，无忧无虑；大家对“811”的恐惧看起来正逐渐淡化。但元同泽清楚此案一天没有水落石出，苏城就一天得不到真正的安宁；表面的平静往往聚积更大的恐惧，除非有人找到恐惧的答案。

    晚上回家看了父母和儿子，元同泽正准备返回分局，赵颖来了电话说网上有了新情况。

    元同泽丝毫不敢怠慢，二十分钟后已经坐在了上午的位置上。

    赵颖满面红光，语气兴奋，哑着嗓着说：“小丑应该发现我在追踪他，发起了话题后便一直没有出现。就在刚刚，他点赞了‘你妈喊你回家吃饭’而且留了言‘刻舟求剑’。然后消失了，我正在追踪他。”

    “刻舟求剑？”元同泽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他可能知道点什么？”赵颖很笃定，“我把小丑在网上的痕迹做了个大数据分析系统，对他进行了画像，你看。”赵颖熟练的点开一个小程序，“画像显示：小丑是个严谨，善于隐藏真实面目而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容不得别人的反对与否定，极度自负不会轻易赞美别人；他的职业应该和网络强关联，很可能是个程序员或网络管理者。”

    “也就是说他很赞同‘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回贴。”元同泽轻轻地敲着桌面，“而且他回了一个看起来不沾边的成语‘刻舟求剑’。这个显然不是在赞美回贴者。”

    “所以我才立即向你汇报。”

    “剑落水中只会沉底，这是普通常识。船走远了，还要在船底下找那早掉下水去的剑，当然愚蠢可笑。假使船是静止的，剑沉水底，在船的落剑处刻上记号顺着记号下水找剑，自然有可能找到。无奈剑沉水底就不动了，船却在不断移动。这个客观事实没在求剑人的头脑里得到反映。他一心以为剑从哪里落下去，就从哪里去找，必能找到。他的认识同客观事实不一致，结果自然只有失败。用这样一个比喻来讽刺死抱着教条的人，非常有力。”元同泽翻看着“刻舟求剑”的成语解释，暗暗的思忖着，“小丑是在嘲笑我们的办案思路？还是另有所指？他当然不是来教我们学习成语。”

    词条里继续写道“这则成语包含着两层道理。一层是，人的思想认识如果不符合客观实际，就不会把事情做成功。另一层是，客观实际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如果把陈规旧章当成解决新问题的法宝，也要闹笑话。是朴素的唯物思想，辩证思想。”

    “辩证思想？”元同泽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电话打给了徐向前。

    赵颖还在兴奋地写着代码，追踪着“小丑”或他的小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