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达好像从来也不知道他在别人眼里有多不堪,他那一条令音乐系老师也要称赞几句的男高音的嗓子,一向也不管是在舞台上,还是在卫生间里,说亮起来就亮起来。他的非常创意也总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师院里掀起波澜。
有一次他分派学生贴出海报,说某日几点,全校师生可以到小礼堂参观他和美术系学生的作品。
开始少有人光顾,不多时却几乎把小礼堂挤爆了。
赵兴达和人体模特还有一些男女学生脱到了亚当夏娃的程度(后被传为“全脱光了”),身上、脸上、头发上涂满了各色搭配奇异的颜料,在舞台上摆出种种纠结挣扎的造形,排兵布阵一样一会儿一变换,取名“**森林”,配以怪诞的音乐和明明灭灭的灯火,把台下的人全震傻了,继而怪叫,吹口哨,争相拍照……
直闹到校长来了,舞台灯光大亮,大家才注意到舞台边缘原来还坐着一溜衣着正常执笔作画的学生。他们全都困惑地说,他们是在“上课”啊!
赵兴达从“**森林”里出来了,是一尊绿头发冒红尖、撮撮倒竖,脸和身体全都色块斑斓的妖怪模样,骇得校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住了,听他自我介绍完方才“认出”原来他就是赵老师,大发脾气。
赵兴达却一本正经地给校长和所有人大讲“行为艺术”、“人体雕塑”,又说他们“是在上课啊——公开课而已”。礼堂里欢声四起,掌声雷动。
这件事在师院内外一直盛传不衰,倒也并不像赵兴达别的糗事那样一味招人批判了,只要一提起来,大家就笑得一塌糊涂。
只有楚天舒笑归笑,终是要表明立场的——她那个阶段特别愿意表明她旗帜鲜明地反对赵兴达的立场,在批判赵兴达的道德水准时还说过一段很著名的话:“比方一滩臭*吧——*怎么会承认自己臭呢?就算承认了,也只会认为臭得科学,臭得有理——也可以说臭就等于香,因为*若不臭,就说明这狗出问题了,要是人,早跑到医院看医生去了,非得打针吃药让自己的屎重新变臭了不可!”
楚天舒最苦恼的是,她的目光总和她的立场唱反调,常常就会不自觉地投射到美术系那幢二层小楼上,或是投向赵兴达住的宿舍楼,掠过“一切皆有可能”的窗口。还有她的神经,便远远地刚能捕捉到他的些微讯息,也立马就全都不听她指挥了,有如珊瑚虫遇着了海潮样,全都欢欣鼓舞地猛一抖擞,所有触角狂伸着,拼力朝着那个方向……便他过去了——一瞬就过去了,可是丝丝缕缕的,总好像给她留下了点儿什么,又给他带走了点儿什么……
有时候楚天舒听说又有哪个女孩子让赵兴达传出绯闻来了,一方面深以为那个女孩子傻;一方面又好像——羡慕嫉妒恨……
后来又常疑惑起来了:要是赵兴达真有那么多恶心事,学校方面怎么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呢?
就在楚天舒大三那年秋天,开学后,不知学校方面出于什么考虑,反正赵兴达不再享受单身宿舍待遇了,他给安排与另一个人合住,那人叫刘安。
刘安是楚天舒上一届的师兄,毕业前是他们中文系的学生会主席,深得老师赏识,毕业就留校了。
刘安家在农村,不像别人那样心性高,忙着脱离教育口,毕业留校对他来说是个相当不错的结果,他显然也深以为不错,立刻就对楚天舒展开了猛烈的爱情攻势。
刘安追求楚天舒是从楚天舒大一时开始的,那时他是系学生会副主席,楚天舒是班长,系里搞活动时刘安总是表现得很有学长风范,处处关照师弟师妹,不过人人看得出来,他最关照的还是楚天舒。
别人不傻,楚天舒也不傻,但装傻。她对这个墩墩实实长着一双灵活的小眼睛的师兄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只喜欢他的笑,一笑一对大酒窝,一双细长灵活的眼睛配着男生少有的翻卷的长睫毛——弯弯软软毛绒绒的,流光溢彩,很率性,很可爱。
刘安却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的率性,直到大四了,被选为系学生会主席了,有一天,才突然仓皇地把一只漂亮的礼盒塞在楚天舒手上。
礼盒里装着一挂当年因为一两部港台片开始流行的风铃,他那一款是玻璃的,最便宜的那种,仍然漂亮,紫色的绢花和丝线提起一串串玻璃小铃铛,玲玲珑珑,晶莹响脆。礼盒里附有一首小诗:
你是风儿我是铃,有你存在
我才奏鸣,
你是铃儿我是风,你的幸福
是我为你伴奏的歌声……
楚天舒有点儿感动,但很茫然,她很清楚对于刘安她从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感觉,肯定就没爱上他。
她找刘安退礼物,刘安问“为什么”,也许是不想伤他太重吧,她只说“没想好”。刘安干脆道:“没想好怎么就急着退?拿回去先想着!”她竟听了他的话,乖乖地又拿了回去。回去了才发现,他命令她的那一刻她倒是动了一点儿心的——那种有主见、有策略又不容置疑的口气——很男人!
刘安毕业留校后,楚天舒开始进出他的宿舍,在别人看来,就是他俩正式处朋友谈恋爱了。
楚天舒自己也搞不清楚她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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