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 橘色夕阳倾泻在皇宫上方,仿佛是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橘色雾霭,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
褚彦在御书房待了一整日, 上午见了几位中枢大臣,午膳随意用了一碗白米饭,午后又见了兵部的几位官员, 他一惯肃重冷漠,众大臣只以为帝王近日情绪不佳,并未多想,倒是帝王的几道决策令得中枢大臣们一时间情绪澎湃。
皇上……这是打算……御驾亲征, 而且这次的目标是北燕!
要知道,大周与北燕已经和平外邦数年, 还曾是联姻。先帝的胞妹便是如今北燕皇太后, 是慕容燕嫡亲皇祖母。
真要是沾亲带故起来,褚彦与慕容燕还是表亲关系。
褚彦走出御书房, 迎面正对着夕阳射过来的方向,他面容愈发清瘦,立挺的五官投下剪影, 眸露哀色。
往朝阳殿的方向走了几步, 褚彦忽的止步,身后的李忠打起万分精神伺候左右。他倒是看出来了,皇上表面看似很平静,仿佛就当做淑妃娘娘还在后宫一样,皇上越是这样平静,其实就越是失常。
李忠问道:“皇上?”
褚彦突然发现, 硕大的皇宫, 没有一处是他想去的地方。
帝王不知在想什么, 沉思片刻,方道:“去淑妃那里。”
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帝王的嗓子一直不见好,他也不宣御医,就这么一直哑着。
李忠手中拂尘一颤,心道:皇上不会忘记淑妃娘娘她……不在了吧?
李忠一阵头皮发麻,不敢违背帝王旨意:“是,皇上。”
****
轩彩阁内的一切摆设分毫未变。
褚彦来时,徐嬷嬷等人照着往常一样伺.候,就连晚膳也按着帝王所言,摆置了两份。
徐嬷嬷算是看出来了,皇上这是一心以为娘娘还在跟前,内殿所有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更是不敢指出娘娘已经不在的事。
褚彦饮了几口桃花酿,给对面的瓷碗里夹了菜。
入夜后,徐嬷嬷按着帝王的吩咐,将褚小白抱了过来。小狐狸通体雪白,每日用花露洗澡,故此身子香香软软的,和温舒宜身上的味道有几分相似。
褚彦此前很是讨厌这只小畜生,眼下却只觉亲昵无间,将褚小白抱在怀里,帝王侧躺在榻上,深吸了几口幔帐内的幽香,如往常一样,闭眼入睡。
一切仿佛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样。
又过了几日,帝王每晚皆是来轩彩阁过夜,幔帐内的幽香逐渐淡去,没有一开始那般浓郁,褚彦闻不到气味,就开始辗转反侧。
这一天夜半起榻,褚彦在内殿翻箱倒柜,每一件衣裙皆是挨次去嗅,令得他熟悉且痴迷的味道再不复此前浓郁,褚彦急的心头发慌,就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逐渐远去,他高喝:“来人!”
守夜的宫婢推门而入,就闻帝王沉声吩咐:“淑妃宫里的衣服被褥,一律不准清洗!”
闻讯而来的徐嬷嬷晃了晃神,才听明白了帝王的话中之意,当场哽咽:“是,皇上……”
***
帝王开始抱着白狐狸上朝时,朝中文武百官总算是意识到皇上他性情大变了。
帝王的玄色暗绣金龙纹络的龙袍上,一只雪白娇小的狐狸慵懒的趴着。许是惧于帝王淫.威,这只起初并不太配合的小狐狸,如今十分乖顺,任由帝王抱在怀中,也任由帝王的大掌撸它的毛发。
大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多言,毕竟皇上这几日来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对宋相一党下手,从柳家开始,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七品地方芝麻小官,但凡是被麒麟卫递上罪证的,无一幸免。
帝王面目阴沉,如往常一样的冷峻无温,但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以前是锐利锋芒的,如今却是一片死寂、灰暗。
此前,帝王碍于宋相一党旁盘根错节,很多时候都是顾全大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眼下,皇上抛开一切帝王心术,已经是彻底不计后果,仿佛皆是顺着他的心情办事。
温泽亦然。
这君臣二人联手,一时间朝廷风起云涌,大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帝王突然决定御驾亲征一事,更是令得朝堂各路官员各怀心思。
宋相持象牙笏板出列,一张老脸阴沉,眼下晋王不知所踪,即便褚彦当真御驾亲征,他也不能轻举妄动,道:“御驾亲征一事,还望皇上三思啊!我大周虽国富民强,但北燕擅铁骑,两国开战,必定劳命伤财!”
宋相的大女婿---龙彪大将军执掌大周三分之一的兵权,宋相本打算留着一部分势力,相助晋王夺位时用。一旦皇上御驾亲征,欲要收回兵权,那可如何是好?
宋相一言出,当即有大臣出列附和。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帝王一双幽若冷潭的眸。
太极殿出现了一刻诡谲的安静,宋相一党再无所言时,褚彦怀中的小狐狸探出头来,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众大臣,之后“嗷嗷”叫唤了两声。
褚彦知道褚小白是个公的,此刻,简直视作“亲儿”,他低头问道:“小白也不赞成他们所言?那好,朕一月后启程御驾亲征。”
褚小白又“嗷嗷”叫唤了两声,这一次叫声曲折亢奋,似乎很是赞同“它爹”的话。
文武百官当中,一部分人瞠目结舌,另有一部分官员以为,皇上这是故意为之,是在打宋家的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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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
褚彦留下了温泽,君臣二人在御花园饮酒。
温泽不像褚彦,他没有自欺欺人,如实禀报道:“皇上,臣这几日一直在不停搜查,并未发现任何痕迹,除却娇娇和阿生之外,晋王爷与慕容燕也无迹可寻,而悬崖下方可以直接出了官道,再往北数十里就是北燕境地,臣怀疑……”
温泽眼中透着亮光。
他一直不敢说出“死要见尸活要见人”这种话,而随着时间推移,他愈发相信自己的推测,他的妹妹与妻子都还活着。
褚彦仰面灌了一杯酒,并未说什么。
温泽又道:“皇上这次御驾亲征,只怕宋相会暗中做手脚,好在晋王也不在京中,即便宋相真起了歹心,他也无人可立。眼下除却皇上与晋王之外,皇室中再无人是名正言顺。”
从眼下情况来看,晋王对皇位并没有野心,否则这次也不会跟着傅生胡闹。
褚彦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游神在外,即便今日在朝会上,他也是心不在焉,一副昏君所具备的玩世不恭和倦怠。
温泽十分能够感同身受,换言之,他弄丢的可是两个最挚爱的女子,可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挺住:“皇上?”
褚彦放下杯盏,慈爱的撸着怀中褚小白,方才在朝会上的煞气都消散了,道:“娇娇已有孕满两个月,再有半年,朕要当父皇了。”
不知为何,温泽忽的鼻头一酸,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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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月过后,离着御驾亲征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褚彦离开京城之前,一直在归置朝堂,这才一个月不到,朝中官员擢迁的擢迁,谪降的谪降,变动甚大。
这一天,帝王罕见的出现在了长寿宫。
皇太后已被禁足数日,且她身边的心腹宫婢与嬷嬷皆被帝王另行关押。
眼下的皇太后等同于,是被砍断了左膀右臂。
正当用午膳时分,皇太后看着一桌馊臭的残羹冷炙,气的险些推翻桌案。
但这种日子已经不止一天了,从她被禁足开始,长寿宫的一切用度伙食,皆是按着冷宫的标配来的。
这才将将一月,太后再不复往日的面容精致,取而代之的是枯黄褶皱的肌肤,和含恨的眼。
“皇帝,你现在高兴了?是来看哀家的笑话?!”皇太后必然不会相信自己已经走上绝路了。
她背后还有宋家,有晋王!
褚彦神情冰寒,宛若严冬的凌冽寒风,抱着褚小白的姿势,倒是轻柔温和。他的眼神是极致的冷,道:“朕即将启程去攻打北燕,临行之前有一事得告之母后。”
太后察觉到了褚彦的不对劲。他的表面极致的平静,但其实,已宛若误闯人间的修罗,下一刻指不定就是血洗人间。
“晋王这次陪着朕的娇娇一块离开了,母后,你是不是万万没想到,朕的娇娇如此讨人喜欢,就连母后的亲生儿子也付出性命相护。”
太后闻言,突然怔住了。
温舒宜到底去了哪里,她比谁都清楚。
可晋王……
怎会扯上了晋王?!
太后突然大吼:“不!我儿岂会为了一个女人不要前程!”
褚彦抱着褚小白离开,背对着皇太后,丢下最后一句:“朕不会杀你,朕要让你尝遍百年独孤,母后一定要长命百岁。晋王不是死于朕手,是你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殿牖被宫人从外合上,内殿骤然暗了下来,太后一人跌倒在地,她歇斯底里,触目所及是满目荒凉和没有尽头的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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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刚刚降临。
曹容华战战兢兢的端着参汤上前求见帝王。
曹容华从家族中得到了秘密消息,得知淑妃娘娘失踪了。
眼下后宫仅有几名妃嫔,正是她争宠的大好时机。
再者,朝中势力大变,曹家被归为了宋相一党,险些被帝王连根拔起,唯有依仗着她得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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