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恐怕是静善有生以来挨过的最长最冷的冬天了。往年冬至一过,这白日便能慢慢长起来,可今年却是例外。冬至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日子过得还是昏昏沉沉。天色黯淡无光、黑夜绵长寂寥,到了这天快晌午时分,居然又呼啦啦地刮起了鹅毛大雪。软绵绵的雪花在狂风的撕扯下变得细长又充满力量,飞速地不断地向斜下方扎去,穿过静善战栗着的心脏,向大地深处扎去。
自那日高世荣来过后,静善便再没有踏出正院半步。晚饭也是单在房里用。一应用度只派敛容去安排,对外称病,也不说什么病。高夫人倒是像模像样地请过一次郎中给她瞧,左不过是说秉气虚弱,脾胃不和。开了几剂补药,又嘱咐不能劳神费思,便草草了事了。静善倒是对这郎中满意得很。不能劳神费思?极好的谢客的推辞。
然而这套说辞挡得住别人,却挡不住甄阳。打她称病那日起,甄阳来她这儿便比去学堂还准时。一下了学,连自己屋里都不去,只直奔这里来。静善原不敢放他进来,怕传到高世荣那里再生风波。可却经不住他这么成天累日的殷勤。好在高世荣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不常在府里。说来也奇怪,他一个借居的远客,哪里来的那么多应酬,有时竟连早晚给甄氏夫妇请安都能错过,也不怕落下话柄......
静善烦躁地皱了皱眉。高世荣,又是高世荣。那天之后,她拼尽全力地不去想这个人,那双满含戏谑的桃花眼,那两瓣薄似刀片的嘴唇,都是她一切梦魇的开端。事到如今,那个男人想要什么,想怎么做,值不值得信赖,这些问题都没有必要再费心琢磨了。静善反复地告诉自己,她本应死了很久了,接下去的路,每一步都是意外之喜,从容地走下去就够了。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浅抿了一口,竟是出奇得清香,全不似以前那般淡而不爽的口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置身在了江南春日的茶田里。温暖、清爽、安心。
“敛容”静善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抬头含笑问道:”今日的茶可大不同于往日啊”
敛容闻言,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忙回道:“瞧奴婢这记性。今天一大早,大少爷就亲自给送来了两大罐洞庭茶,说是您昨日说爱喝,便多给您拿些。正好咱们这儿茶也快喝完了,奴婢就给您泡上这个了。”
静善听了心头一暖。原是昨日甄阳来的时候,见她喝得是甄翊送来的云叶,怕她喝不惯,便问平日爱喝什么茶。静善从小喝不到什么名茶,只是在庵里时,师太独爱一种洞庭产的绿茶。此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汤色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滋味更是鲜醇甘厚。虽是比不得龙井上得了台面,却是让静善魂牵梦萦了多年。
甄阳这么一问,静善便顺口讲了这段心事。可这茶最是刁钻,连个正经名姓都没有,是不容易找的。静善也没当回事。没想到甄阳竟一大早给送来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嘴上却不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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