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离开的当天,他就觉出了不对。
离别时的拥抱,险些就被自己忽视的信息素,以及这么久了贺云霆还没有主动联系上自己……
林晗聪明,答案呼之欲出。
正逢祁嘉木按时过来问他的情况,林晗如实说了,让对方放心地离开后,他立刻开始算起贺云霆上一次的易感期。
那一次对方靠自己的拥抱和信息素熬了过去,可现在……
林晗心中一窒,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转接了贺云霆的私人通讯。
林晗过了很久才联系上贺云霆。
他先辗转问了陆安和,对方支支吾吾不愿意说,只说队伍还在修整,贺云霆说不定在睡觉。
但他还是没放弃,匆匆应了一声后,又忍不住选择接通。
不过,好像逃避似的,联络成功的讯号持续了很久,贺云霆才接起来。
他觉得贺云霆好像在排斥什么,一边舍不得拒绝自己的通讯,一边又因为那些摇摆不定的东西,不愿意立刻接通。
就好像在等自己耐心先耗尽,这样他就能一个人面对那些难以启齿的艰难。
易感期对于一个alpha是什么呢。
是无法克制的生物本能,是想要彻底摧毁,或者彻底拥有。
是无法言说的、强烈的燥郁,想将可怕的念头牢牢攥住,不要吓到对方分毫,可那些东西还是会顺着声音漏出来。
质子星的通讯系统做得不如帝国好,因此贺云霆的声音隔着遥远的无线电波,听上去有些失真。
“林先生。”
即使是现在贺云霆还是习惯叫这个称呼,林晗也不想纠正了,怎样都好。
从前是克制,那现在就是带着克制的温柔。
但无论有多失真,混合着电磁波的干扰,林晗还是听见了对方努力压制后显得低沉又沙哑。
在听见对方声音的那一刻,林晗忽然就像失了声,过了几秒才有些颤抖地动了动嘴唇,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嗯。”
贺云霆很短促地应了一声,林晗似乎觉得对方还想说什么,可在一声低哑而隐忍的喘息声过后,他又安静了下来。
贺云霆可能是想问“你还好吗”,也可能是想汇报自己的情况。
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林晗没有放过那一声低喘,心里揪了一下。
他一定很难受。
“我有好好喝营养剂的,”既然贺云霆不开口,林晗就主动说道,“按时按量。”
“嗯。”
回应他的仍然是一个简短的音节。
“我没有加班,也没有睡在研究院,有事都跟祁嘉木说了,都很安全。”
“我没有去找席远,昨天晚上也睡得很好。”
林晗说着说着自己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前几天还戳着贺云霆的鼻子嫌对方啰嗦,现在自己倒成了话多的那个人。
但跨过光年外的距离,所谓思念也不过是宇宙中不值一提的烟尘。
它可以将自己溶进银河,散落于无尽星海,重新坠入时间的沙砾。
那么你抬头时的星空,呼吸时的空气,都是我在想你。
就连此刻通讯时的电磁波,也带着我拥抱你的温度。
所以没什么可丢人的。
“我好想你。”
他说。
可是这次贺云霆没有立刻回应。
他好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忍耐这件事他做过太多次,几乎是他最擅长的。
只过了一秒,他就重新恢复成冷淡又平静的嗓音:“嗯。”
“所以,贺云霆……”林晗不想等了,在他出声后立刻接了一句,“你在哪里。”
“驾驶舱。”对方好像喝了一口水,压制住愈发热切的渴望。
“你在易感期吧。”林晗说。
贺云霆沉默着没有否认。
“跟之前一样,一个人闷在里面熬过去吗?”
“谁也不说,也不想麻烦别人,用精神力克制也好,硬生生压下去也罢,你都是这么过的吧。”
林晗的语气里没有埋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平静的,只是在轻声陈述着这个事实。
更关键的是,易感期往往跟**挂钩,而贺云霆好像天生排斥这种东西,他厌恶自己被天性捆住,又无法摈除的时候,只能一个人缩起来,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与本能斗得头破血流也不肯认输。
即使林晗已经告诉过他性与爱不必分开,他不必为了不对**妥协,变得生硬而冰冷。
“我没有。”即使是此刻,贺云霆也依旧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愿意让对方有多余的担心,“很快就过去了。”
“贺云霆,”林晗叫了他的名字,却突然换了个话题,“那我问你,你觉得你守护的荣耀是什么。荣耀本身,是真实存在的吗。”
对方似乎没料想到他会这么问,平复了一口气后很快回答道:“当然。”
“可是荣耀看不见也摸不着,有时候甚至不能感知它,你却能为此奋斗终身。”林晗说得很慢,语气也很温柔。
像是在给对方举例,一步一步地、手把手地诱导他,挣脱自己曾经不齿的生理冲动。
“但它的确存在。”贺云霆没有与林晗争辩的意思,“它不是一个被人类捏造出来的概念,它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作为正义、勇敢,并能为之牺牲奉献的载体。”
“对啊,载体。”林晗说,“荣耀是有载体的。”
“所以问题很简单。”林晗放缓了声音,透过此刻的电磁波传递到贺云霆耳内,“人类之所以向往荣耀,因为它承载了你说的正义和勇敢。”
“但是……你不用想得那么复杂。”林晗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太空时贺云霆安抚自己的那些话,笑了笑。
“你看,食物吃咸了需要喝水,水就是口渴的载体,我体质很差需要营养剂,营养剂是所谓‘体质标准’的载体。无法明确抓住的‘渴’的感觉,和人为认定的‘体质’,就都能被表现出来。”
“那**是什么呢。”林晗说,“它是你一直弃如敝履的本能,它也会有承载对象。”
“你爱我。”
即使表白的时候贺云霆说过很多遍,再提到这三个字林晗的声音还是变得很柔软。
“你因为厌恶本能所以什么都不告诉我,但天性本身,就是爱与不满足。”
“所以,贺云霆,你看清我。”林晗说。
“——我就是你**的存在。”
贺云霆许久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横亘着遥远的距离,电磁波作为载体,在光年之间的沉默里沙沙作响。
但林晗的话好像有了效果,贺云霆终于没有强压着那些难耐的低.喘,而是第一次试着放任它们,轻轻颤抖着越过通讯器,来到林晗身边。
林晗等了好久,才等到对方一句干涩的“我没事”。
他明白,就算有了动摇,贺云霆还是在排斥着自己与生俱来的**。
但他很有耐心。
“可是,”贺云霆终于说了,“就算我认可它,我也——”
他没有说下去。
他想说什么呢。
林晗不在身边?还是说,他仍然没法坦然地面对自己的**。
林晗心跳得很快,努力咬了一下嘴唇。
他想到了办法,又因为这个办法他本身也是第一次尝试,难免心中紧张。
但比起让贺云霆一个人再跟往常那样生生熬过去,他也想做点什么。
“贺云霆。”林晗一字一句地开了口,“你永远可以向我坦诚。”
“**和爱,都不必对我遮掩,我都懂。”
“把视讯打开,看着我。”